聽着耳邊熱情的旋律,金一夏想起另一件事。
等盛微笑完,他偏頭問:“你是不是彈過那首鋼琴曲?愛之夢。”
“嗯,第二期結束在餐廳裡彈的。”盛微回憶道,“當時彈了沒一會兒,你和張理念就來上菜了,原來你那時候聽到了。”
“我說的不是那一次。”金一夏搖搖頭,“更早的時候我就聽過,很多次。不是學琴的時候聽的。”
盛微一時沉默。半晌,他輕聲說:“原來你那時候也聽到了。”
“‘也’?”金一夏抓住重點。
“你還記得嗎?下節目後我住的地方有一架小電子琴。有時候趁你不在,或者你早上沒起來的時候,我會練琴。”盛微咳了一聲,“練的都是什麼愛之夢、夢中的婚禮、婚禮進行曲。”
金一夏愣愣地問:“什麼意思?”
他好像猜到了,又不敢做出這種猜測。
“是我的幻想。我幻想過,我們辦婚禮的時候我要自己彈琴。那時候不僅在練琴,還在看場地之類的……因為據說婚禮場地要排很久。”盛微無奈道,“很傻,對吧?明明是八字沒一撇的事。”
金一夏盯着他,眼裡似乎含着水光。
盛微慌亂道:“哎,沒事,都是以前的事,最後都沒派上用場,現在也彈得不怎麼樣了……”
金一夏急急地吻上來,仿佛迫不及待地從盛微唇上吮吸錯失的愛意。
他們吻了許久,漸漸有人注意到他們。
有人在吹口哨,還有人說了什麼。雖然盛微和金一夏都沒聽懂,但是他們能聽出那些人聲音裡的鼓勵與祝福。
一吻結束,盛微牽着金一夏,笑着對周圍的人說“Thank you”,又被拉進跳舞的圈子裡。
膚色、年齡各異的遊客與本地人偶然聚在一起,共享一場愉快的盛會。
他們随着歌舞的節奏蹦蹦跳跳,體會沙子撲在腿上的觸感。
跳舞時,盛微一直沒有松開金一夏的手。
時間漸漸晚了,歌舞聲也慢慢停下。許多人離開了,而另一些人圍着篝火就地坐下。
盛微和金一夏沒走。他們跟着大家一起坐下。一位看起來像活動主辦方的本地人站起來說了什麼,又給大家發了紙筆。
發到盛微和金一夏這兩個明顯是外國人面孔的遊客時,他又用簡單的詞語和動作解釋了一遍。
盛微弄明白了這個活動的流程:他們要在紙上寫下一件想要忘記的事,再把紙扔進火裡。
火焰将煩心事焚燒成灰,祝願他們心裡的煩惱也能就此消退。
盛微握着鉛筆,有些犯難。
他有很多想要忘記的事,比如加入戴健鈞工作室、和金一夏分手、和朋友們斷交……每一件都值得抹去。
寫哪一件呢?
“你寫得這麼快?”盛微注意到金一夏已經放下筆,驚訝地說。
金一夏坦誠道:“嗯。我寫的是‘學表演’。”
“我以為你會寫‘分手’。”盛微十分意外。
“唔,分手确實很難過,但是也不算想要忘記——我不想忘記和你有關的任何事。”金一夏笑了笑,“如果我從來沒有學表演,那一定會過上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不過,我原本想上的是戲劇學院旁邊的理工大,說不定我還是會認識你。”
盛微怔怔地看着他。
金一夏拍拍他的手,笑着說:“快寫,他們要排隊扔進去了。”
“知道了。”盛微按了按眼角。
最後,他沒有寫任何一件事,而是寫了一段文不對題的話。
等到盛微寫完,他們已經是最後兩個把字條投進篝火的人。
金一夏不免有些擔憂:“你寫了什麼?”
多大的煩心事能寫這麼久?
盛微眨眨眼:“不告訴你。”
“為什麼?你寫了我的缺點?”金一夏狐疑道。
“你沒有缺點。”盛微真誠地說。
“想到了一個土的——缺點你啊。”說完,金一夏忍不住笑了。
盛微一抖:“……少上點網。”
“所以是什麼啊?”金一夏又繞回來。
盛微賣了個關子:“錄完節目就告訴你。”
“現在就能錄完。”金一夏一本正經,“我卡裡的錢應該夠交違約金。”
盛微十分無語:“錢太多可以打在我卡上。”
他們一路打打鬧鬧地走回酒店。和上一期一樣,他們不得不在房間門前道别——李安琦做事細緻,特意為大家訂了六間房。
金一夏磨蹭半天,還是盛微趕他回去休息。
盛微笑着說:“好啦,明天又不是不見了。”
“那你要早點過去吃早飯。”金一夏依依不舍道。
盛微摸了摸他的腦袋:“晚安,金一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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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想忘記的事,我有更多想記住的事。
語言,文字,甚至人的思想,都很脆弱。也許明天我就會忘記我今天的所思所想,但我想寫下這一刻。此時此刻,我非常愛金一夏。
我想記住他,以及和他有關的一切。我會記得他微笑時嘴角的弧度,擁抱時手習慣放在哪裡,接吻時總喜歡先伸舌頭再張嘴。他喜歡演戲,做什麼都做得很好,所有人都要喜歡他。
把這些話燒成灰燼吧。讓灰燼飄進另一個時空,讓我和金一夏永遠會重逢。
重逢時,我會說什麼?不知道。也許還是那一句很簡單的、我總是對他說的話。
我說:晚安,金一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