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川崎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要快點好起來才行。”
兩人明明身處網的兩端,卻像過去每一次比賽時等候發球一樣默契地對視,藤原愛的雙手抱在腦後,挑眉笑着掃了一眼看似面無表情實則暗中憋壞的飯綱。
還是卡點第七秒發出的球,擦網但沒過,藤丸立香用膝蓋支撐着雙手,止不住喘息聲,打滿四局25分制的身體找不到一片還算幹燥的地方,汗水濕透衣背,乳酸積澱在肌肉裡,疲憊漸漸漫過每個人。
努力不重蹈覆轍踩汗摔跤的立香,在中場休息時間虔誠地大拖特拖地闆,身旁全是男女混合3v3的修羅場。
從井闼山六人組中得到靈感的主教練大手一揮就是安排,毫不理會男女排本質是兩項運動的根本論點。
“反正都是最後一天了,多練練以前沒試過的,男生試試配合不同的節奏,女生嘗試适應新的力度和高度。”
“一想到萬一要接幾位大主攻的球,就覺得醫院骨科近在咫尺。”
發出感慨的自由人們得到男男女女的大衆認可,所幸沒有主攻手還是主攻位,運氣好一點還能當二傳偷偷扣幾個球,運氣不好的上來就是自由人連發球的機會都喪失。
前者是藤丸立香葉歌桐生等少數幸運兒,後者特指佐久早木兔等前主攻現自由人,盡管能被選進國青的選手無一不是一傳二傳進攻防守皆有所通的。
所幸主教練有眼,等所有小組都分别打過後,又發号施令讓所有人打回自己的位置。男隊打男隊,女隊打女隊,主攻手當回主攻手,自由人二傳回去一傳二傳,隻是不再按抽簽分隊,讓大家自由組隊。
終于能夠擺脫不情願的位置,歡歡喜喜的衆人一心一意打好自己的位置反能更進一步。
隻有一直在旁默默記錄數據的機器和教練感慨姜還是老的辣。
下午七點半,從理療室裡走出來的立香在飯堂門口頓住腳步。
恍惚的熟悉感,高挑的黑發藍眼女子從面前走過了,外國人的姣好面孔,仿佛蒙娜麗莎的微笑一樣的笑容……一個陌生人。
隻是匆匆一眼,藤丸立香走進了飯堂。
那人胸前有工作人員的挂牌,或許是新來的工作人員吧,她心不在焉地開始攝入晚餐。
晚上九點四十五分,結束夜跑,立香以不舒服做推辭,第一次沒有參與團體夜聊。
如果我希望夢到你,你就會出現嗎?
懷揣着這樣的想法,她閉上眼睛。
可是什麼也沒有出現,什麼都沒有夢到,夢裡隻有自己而已。
一片黑色的世界,連自己都看不清,隻能枯坐着,也隻是幹坐着而已。
時間過去得太慢,沉默卻又持續了太久,有人不禁歎氣,腳下的影子向我伸出了手,“為什麼總是在‘哭’呢?”,對方這樣問我。
為什麼總是做這樣的夢呢?
哪怕已經清理幹淨廢棄孔,哪怕已經從頭再來,哪怕已經放棄了救世主的名字,盡管已經死去,盡管已是“轉世重來”,明明已經回到了一切的“起點”。
太頑固,太固執,太執拗。
即使心知肚明,明知有些人總是回不來的。
為什麼不去做快樂的藤丸立香呢?
這樣的問題似乎在不遠的曾經裡也出現過,可彼時的救世主堅定地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可是如果我變成了奇怪的東西,你們會很難過的吧?”世界最後的禦主在這樣的時候仍然心平氣和,用着從他們身上學來的話術和自家英靈講道理。
“槍在手上,它注定是要射出子彈的,并不是因為槍本身,而是因為在手上。子彈必須在故事開幕之前就留下久久不消的聲音,趕赴劇場的觀衆們隻會相信似有非無的表演。隻要畸變的根源在毀滅開始之前死去,毀滅就不會發生了,隻要我不是‘藤丸立香’就好了,隻要不是藤丸立香來拯救世界就好了。”
一切都能得到終結,無法停止自我毀滅與引來外敵的世界是,需要永遠無目的地前進的我也是,那麼為什麼不呢?
“不能變成動畫片裡面的反派。”
不能變成奧特曼裡需要被打敗的怪獸,不能讓過去的所有功虧一篑,那樣會辜負很多人……
要抛棄所有的記憶,全部割舍才是真正的死去。
令人痛苦的轉變,令人悲哀的痛苦,可你已經拯救世界了。
總是如影随形仿佛禦主真正的影子,他停下了回憶,于此刻隻能握住立香的手,一雙已經不再是禦主身份、已經不再是救世主身份的隻屬于藤丸立香本人的手。
救世主需要抛棄準備化作怪物的此身,身為普通人的部分卻始終不願意丢棄珍貴的旅途與回憶。
貪婪是一種慢性病,矛盾是人類的天性。
“那就先來許下自己真正的心願吧,就像那個夢魔所說的一樣,”影子裡的他握住立香的手,幾乎是歎息的語調,“隻有在實現真正的結束後,我們才會道别。”
前進吧。繼續向着明日,你總會做出,“正确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