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潘時樊這麼個看着就經驗豐富、沉穩可靠的珠玉在前,談判這種事當然輪不到洛長松。
田興安屏退衆人後,就輪不到洛長松插話了,他需要當個背景闆就好。
買鹽這事兒讓田興安有點心動,畢竟這時候和鹽、鐵、糖沾邊的都算戰略物資,隻能去官府允許的鋪子裡賣,要身份憑證的。
像他們這些山匪就兩條路子,搶,或者賄賂,現在有人按原價賣給他們自然是好的。
田興安覺得這事可行,面上卻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略帶懷疑,“口氣那麼大,老子憑什麼相信你們。”
潘時樊微微一笑,“我們自有我們的路子,東西是真的就好,從哪來有什麼打緊的。”
“知道黑風寨看不上這一袋兩袋的,那……”潘時樊聲音壓低,“那要是幾車,幾十車,甚至幾百車呢?”
幾百車?!
田興安猛的一驚,放下二郎腿,雙手扶在膝蓋上身體前傾,“你說什麼?”
上鈎了。
潘時樊面色沉穩如常,負手而立,“要是隻有一丁點怎麼敢來勞煩各位,我們手上有條路子能弄到貨,想請大當家的一同賣往南诏。”
“呵!”田興安收攏自己的驚訝,靠回椅背上,“這可是殺頭的事情,老子過得好好的,憑什麼和你弄這些。”
“你會的。”潘時樊語氣平淡的曝出他的隐秘,“如今苛政猛如虎,百姓活都活不下去,落草為寇之人越來越多,黑風寨不劫掠平頭百姓,最近還買了不少百姓送來的東西,想必你心中還是有百姓的。
我說的對嗎?田旅帥?”
田興安身軀一震,看着潘時樊的眼神帶了些審視,“你在叫誰?”
見他不承認,潘時樊也不慌,他步子慢悠悠的向着對方逼近,“富源縣桐花村田家次子田興安,五年前在戰場上被人頂了功名,一氣之下殺了人逃亡至此落草為寇。”
田興安瞳仁顫動,大手死死的抓着椅子扶手,繃緊的唇角都在顫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是嗎?”潘時樊離他隻有寸步之距,他居高臨下俯視着對方,語氣還是那般平緩溫和,“那……你知道你的妻子被人逼得跳河,你的長子病死,次子……”
田興安眼睛瞪大,呼吸聲粗重得連離他幾米遠的洛長松都聽得見,他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
潘時樊絲毫不怕,平靜的眼裡帶了些憐憫,“被充軍了嗎?”
“老東西!!”
田興安突然暴起,一手掐住潘時樊的脖子把人提起來,“一直在這胡說八道,真以為老子不會殺了你們嗎?”
“嗬!”潘時樊被掐得喘不過氣,眼裡卻絲毫不慌。
“田大人!”洛長松冷呵一聲,抓住他的手腕,迫使他松手,“你想清楚了嗎?是殺了我們報一時之憤,還是救您的兒子?”
“老子兒子好好的,在亂說老子刮了你們!”田興安暴怒道。
“你也是個聰明人,我們有沒有再胡說你比誰都清楚。”洛長松反唇相譏,“皇帝前後下了多少征稅的诏書?你猜,當交不起重稅時,被抵出去當壯丁的會是他們自己的兒子,還是一個父母雙亡寄養在家的侄子?”
田興安漲紅了臉想反駁什麼,終究一個字也沒憋出來,有些頹靡的跌坐回位置上。
“容我考慮一番。”猶豫再三,田興安道。
兩人被安排住在了山寨裡,洗漱完換上新送來的衣服,洛長松好奇,“老師怎麼知道那麼多?”
潘時樊捋着胡須微微一笑,“這山寨的二當家弘新榮,是我一故人之子。”
弘新榮之父是隴地果毅都尉,他在隴地上任時曾與對方交好,不過哪次變法牽連不少人,弘家在他倒台後也遭人陷害。
他在安慶待了有一段時間了,弘新榮早早就見過他,隻是他一直不肯來山寨,弘新榮無奈隻能作罷。
直到開始制鹽他才再次聯系了弘新榮。
洛長松轉轉手上的杯子,看來成事的速度要比他預計的快上不少。
第二天來見他們的是個穿着粗布書生袍、斯文俊秀的青年,他一見面就對潘時樊抱手一禮,“新榮見過姑父,旁邊這位是?”
“洛長松。”洛長松笑着回了一禮。
……
不出意外的,田興安同意了。
畢竟不管是他想要做大做強到能從軍營裡撈人,還是弘新榮想要複仇,都不能蝸居在這裡。
洛長松他們抛出的橄榄枝,就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在沒有足夠信任的人之前洛長松他們不會透露太多東西,現在兩個當家的都被綁死在他們的船上,有了一個山寨當據點,人手也足,事情好辦許多。
在弘新榮的牽線下,他們選了些身份性格合适的人來幫制鹽,當然,他們要做的隻是鑿石頭、取鹵水、砍柴、看火之類的雜活。
真真的煉鹽的方法還是握在兩人手裡。
鹽當然不會被直接銷往南诏,最先買到這鹽的是這方圓百裡的山匪和……某些餐館。
總有些酒樓裡中飽私囊的人會找路子買便宜貨,但這都不是大頭。
鹽這種東西一時半會也用不完,這裡的錢賺的有些飽和了,他們就開始着手外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