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四合,小院幽靜。
趴在桌子上奮戰一晚題海的尤青呼了口長氣,翻開參考答案,對着自己剛做的數學題一道道的檢查。
外屋牆上的北極星老式挂鐘悠長醇厚的響了一聲,她掃了一眼,正好九點半。
尤青打了個哈欠,捏了捏發硬的後脖頸,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順便瞟了一眼窗外。
正值九月中旬,圓月高挂,夜色沉俨,清冷的月輝給整座小院蒙上了一層銀紗。
本就工作了一天,又做了一晚的習題,尤青眼皮重的要命,迅速将看完的書本和紙筆收了起來,走出卧室到最外屋插上了門栓。
柳琴今天一早就又采菌子去了,今晚隻有她自己在家。
洗漱完畢,尤青從廚房提溜過來一根長擀面棍,放到了床邊,她才放心地躺進了被窩。
席天的困倦之意将要把她湮沒,迷迷瞪瞪地聽見院子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畢業後便一直獨立租房住的尤青馬上清醒了過來,腦中一根弦繃得緊緊。
窗外的月色透過頭頂的窗戶斜斜地打在床下,尤青緊張地抿住唇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那塊四方格月影。
聲音愈大,她屏住呼吸深吸了口氣,用手小心翼翼地抓起擀面杖,另一隻手扒住窗棂悄默聲地将頭湊到了窗戶之上向外望去。
月光亮堂堂,一切無所遁形。
賊沒見着,段措家屋裡的燈倒是開着。
一顆吊着的懼怕心稍放,好奇心又升了上來。
将要再伸直後背往他家屋裡仔細瞅瞅,就見段措背着一個人影匆匆從門内沖到院子裡,門也沒關,就要往外跑。
背着的是段措他奶奶!
尤青急忙将手裡的擀面杖一丢,迅速推開窗子。
“段措,奶奶怎麼了?”
上身隻着了件白色背心的段措猛地腳步一停,有些詫異地背着奶奶轉過身來,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在月光下顯得整張臉都是汗意涔涔。
“奶奶吐了,還發燒,我背她去街上的愛民醫院看看去!”
尤青看着趴在段措後背上虛弱喘息一臉菜色的奶奶,心中忽有所感。
難不成——
這就是段措和原書女主吳觀霜互相看對眼的那場劇情?
原書曾提到過,某天半夜,段措背着食物中毒的奶奶去了街道醫院,恰巧碰到了陪父親在醫院值夜班的吳觀霜。
她的父親吳營介就診後斷定是食物中毒,但街道上的愛民醫院沒有引進國外進口的洗胃機和專業技術人員,需要轉去碧城中心醫院。
因着吳觀霜的這層關系,吳營介不僅安排了醫院的車專門送他們轉院,還一條龍服務,将那邊醫院的關系也都打電話疏通好,他們一下車便有專人帶領急救。
住院休養的那一周,吳觀霜時常來送飯,陪同段措奶奶聊天逗趣兒,這就輕松俘虜了段措的一顆心。
“奶奶應該是食物中毒了,我們最好直接去碧城中心醫院,以免耽誤治療。”
尤青匆忙從牆上的挂鈎處扯了件薄外套下來,趿上布鞋,扯了燈繩,就關上門跑了出去。
“中心醫院有些遠,光憑我們跑的還是太慢,我去敲開隔壁小賣部于阿姨家的門,給林廠長打電話借小汽車一用。”
她沒等段措答應,就自顧拉開了大門的門栓,麻利地穿上外套跑了出去。
想到這麼晚了還要打攪自己的大老闆不說,還得麻煩人家當司機,尤青心裡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想到段措若是徒步背着奶奶去愛民醫院折騰一夜後再轉院,段奶奶就要多遭會罪,她便把顧慮抛到了腦後。
好在夏末夜晚涼爽,聚在小賣部前納涼閑聊的嬸子們剛走,隔壁于阿姨正要關門,一直白嫩的手就忽地探進門裡,差點給她夾了手。
“于阿姨,耽誤你關門了,我着急打個電話。”
尤青氣喘籲籲地輕推開門擠了一張笑臉進來,一臉驚詫的于阿姨也順勢松了關門的手,搖着蒲扇點頭。
“是青青啊,這麼晚還不睡——打吧打吧。”
她懶散地抻了抻腰,随意地走到櫃台後,搖着蒲扇整理着貨架。
尤青呼了口氣,迅速拿起電話筒,撥通了林春生家的電話。
嘟聲漫長到尤青都想挂掉電話,考量回去直接騎自行車去林廠長家這個方案時,電話接通了。
“喂。”
溫沉的嗓音夾雜了些困倦,仿佛被打攪了好夢,還帶着似有若無的冷淡。
“林述年,是你嗎?”
那邊遲鈍了三秒。
“……尤青?”
對心急如焚的尤青來說像是有三個小時那樣漫長。
“對,是我,是這樣子,林廠長睡了嗎,段措的奶奶好像食物中毒,上吐下瀉還突發高燒,我們想求林廠長幫忙拉她去碧城中心醫院——”
“我爸今天下午臨時出差了,去花城了。”
平靜沉穩到仿佛沒有一絲情感波動的聲音在電話線那頭響起。
尤青差點想罵爹。
“那怎——”
嘴裡的怎麼辦正脫口而出,腦子卻已經飛速運轉起來,尤青倒是會開車,但她該如何向他們解釋她怎麼會開車這件事……
嗨,管不了那麼多了,還是救人要緊。
“我去你家開——”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