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被夕陽上一層淡金色,斑駁光影斜斜投射在左邊上鋪正在認真對着小鏡子化妝的晁星身上。
暖洋洋的。
她用粉餅撲完臉蛋,垂下眼睫在小包中尋找眉筆的間隙,眼神随意瞟過對面上鋪的尤青。
尤青正趴在床上,兩條細長腿肆意朝上方慢悠悠晃蕩着,一隻手托腮,另隻手輕翻着在枕頭上攤開的雜志。
長發随意散落在背後,窗外的夕陽打在那書頁之上,泛着淡淡的黃暈。
今天下午隻有一節課,上完課後,隻有穆湛英沒有回寝室。
開學已經近三個月的時間,她們四個已經适應了清北大學的生活節奏。
穆湛英别看個頭小小的,倒是十分有領導能力。
在十分激烈的幹部競選中,她憑借慷慨激昂又不失理智缜密的演講内容,赢得了英語專業一班五十多名同學的肯定,成功當上了班長。
這不,每天上完課,她又忙着去參加各種會議和活動。
晁星對着手中的小鏡子畫完左眉,看了一眼對面下鋪正與周公密會睡得香甜到吧唧嘴巴的林果,嘴角挑起偷笑了一下。
視線重新掃回上鋪的尤青,她依然正微微蹙眉,認真地看着雜志上的文章。
之前觀霜開學來送她那天,走的時候小聲告誡她要離尤青遠一些。
說她……
說她手腳不幹淨。
可這一個多月的相處下來,她不僅沒發現尤青有什麼小偷小摸的癖好,甚至覺得她很慷慨大方。
平時有什麼好吃的總會和她們分享不說,就連成績在班中也是名列前茅。
這可是外語系耶。
畢竟現在時代原因,少有學生能有接觸到外語資源的機會。
像林果、穆湛英還有她這種出身大城市的女孩的英語口語,甚至都不如來自小城的尤青流利。
相比于偏見,她對尤青這個漂亮的女孩身上投注的情感,更多的是好奇,是敬佩。
對面正專注于看雜志的尤青當然不知道晁星正在打量自己。
她正專心讀着剛從圖書館借回來的去年剛複刊的雜志。
與其說讀,不如說研究。
如今是1978年3月,很多雜志都還沒有複刊,所以這本雜志也并沒有多少可看之處。
等到今年的十二月份開放後,才會逐步有小說、詩歌和散文等為主體的雜志創刊或複刊。
小一年的時間,她倒是可以先提筆構思備稿,等明年雜志社百花齊放後,她再考慮投稿的問題。
想定之後,她合上雜志,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突然感覺有些饑腸辘辘。
她趴在床上向下掃了一眼睡得香甜的林果,又擡起頭來看向對面。
晁星剛化完妝,美得像是手辦娃娃。
尤青壓低聲音,笑問她要不要去食堂吃晚飯。
晁星笑着擺擺手,低聲回了句自己今晚有約。
尤青點頭了然,看了眼手表,已經下午五點半。
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稍微收拾了下,便拿着剛才翻閱的雜志準備先去吃個晚飯,順便去圖書館還書。
跟晁星打了個招呼,她便腳步輕盈出了門。
*
五月的清北大學空氣中漂浮着的不隻有槐花香氣,還有廣播站甜美的女播音員的嗓音。
尤青的小白鞋踩過林蔭路上的青石闆,路過歡呼聲喧嚷汗水揮灑的操場。
正是白晝長于黑夜一日長過一日的時節,風掠過宣傳欄,一個穿着白色襯衫黑色長褲的短發女生正從地上的黑袋子裡翻找着衣服,準備往後面的垃圾桶裡扔。
尤青不經意瞟過一眼,倏地眼前一亮,腳步慢了下來,微微探過頭去。
“哼,都說不好看,沒人欣賞,那我就全部扔了它們——”
那短發女生一邊郁悶嘀咕着,一邊往外掏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尤青瞠目結舌。
這剪裁、這式樣……不都是後世流行的款式嗎!
“這麼好看的衣服,為什麼要扔了呀。”
尤青實在忍不住,向前幾步同短發女生搭話。
短發女生擡起頭來,如小鹿一般明亮的眼瞳含着幾絲淚光,鼻頭通紅,看樣子是哭過了。
“你說——好看?”
她有些不敢相信尤青剛剛說的話,遲疑的拉長嗓音,重新詢問。
尤青肯定的點點頭,随手接過她手中拉扯的紅色方格裙展了開來。
“我很喜歡這件衣服!櫻紅色的方格裙簡單大方又高級,這白色的娃娃領又給這件衣服增添幾分恰到好處的俏皮感,若是——”
“若是什麼?”
女生的眼裡有了幾分希冀,急忙打斷尤青的分析。
尤青笑了笑,重新将裙子搭在自己身子前方比對,将手掐在腰際。
“若是啊,圍上一條紅色窄腰帶,頭上啊,再束一個同衣服相同布料的頭巾,就更加好看了!”
“對,我這裡有做好的頭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