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述年推開國營飯店的玻璃門時,正好瞥見尤青跟在段措身後向外走。
七月午後的大太陽被推動的玻璃門一折射,正好耀進段措的瞳孔,他不由得擡起左臂遮擋雙眼。
身後的尤青卻看清了來人的臉。
她呼吸一怔。
我滴個親娘舅姥爺嬸嬸二姨子!
俺滴乖乖!
怎麼還是碰上了呀!
林述年看她堆着一臉尴尬的假笑,莫名其妙的,眼睛就着鄙視之色一掃,嗤笑一聲。
“怎麼着,背着我,單獨叫尤青出來吃好吃的,合着我不是你哥們兒呗。”
段措倏地聽見再熟悉不過的嗓音,放下擋光的手臂向眼前人看去。
“呵,你倒是挺會偶遇的。”
段措呲牙一笑,露出兩個可愛的虎牙。
兩個人都陰陽怪氣的。
“幹嘛去啊。”
林述年話是對着段措抛去的,眼神卻一動不動地緊盯着尤青。
盯得她渾身發毛。
“秘密。”
段措将門大敞開來,從林述年的肩膀擦過去走到外面。
語氣不鹹不淡的,絲毫沒有摯友好久不見的喜悅。
倒是夾了幾分被打擾二人世界的哀怨。
三人呈三角形站在國營飯店的招牌下,毒日頭将他們三個的影子烤的小小的,疊在一塊就快要融化。
林述年的眉頭微微蹙起來。
他抱起雙臂,默不作聲擋住段措的去路,似乎他不說出答案,就不準備放行一樣。
僵持的氣氛有些怪,尤青決定當個潤滑劑緩沖一下。
畢竟,僅有一次使用機會的退出劇情鍵已經被她用過了。
“《惡魔的手球歌》,有興趣嗎?”
尤青笑着拱到段措前面,站在沉默不語的兩人中間,将段措飯前給她的電影票拿出來在林述年面前甩了甩。
“櫻花國剛出的懸疑電影,我兩準備去看來着,正好碰到你,一起去售票處加張票就行。”
“述年他啊,從前最讨厭看破案電影,他總說一眼就能猜出兇手,無聊得很——”
段措心不甘情不願地在尤青身後多嘴,又瞟了眼林述年,想讓他自己承認不喜歡。
“好。”
林述年一個眼神都沒給段措,幹淨利落的回應。
轉身他就去樹下取了自行車推過來,沖着尤青拍了拍後座,示意她坐上去。
又一臉雲淡風輕的将視線盯回段措臉上。
“真不好意思,隻有一輛自行車,不然——”林述年一派正經的眼神裡分明閃爍着幾分幸災樂禍。
“你跟在後面跑一跑?”
段措抱臂嗤笑一聲,倏地臉上笑意全無,不爽的用舌尖頂了頂腮幫,眼神愠怒,回盯林述年。
*
不算寬敞的煤渣路上,一把老式二八大杠晃晃悠悠的走在上面。
不時有路過的行人一臉驚訝地看過去,又捂着嘴偷笑着指指點點。
尤青安安穩穩地坐在後座上,淡雅的碎花裙随着微風輕輕搖擺,手輕輕拽着林述年腰際的襯衫。
林述年咬牙切齒地在中間奮力踩着腳蹬,身材雄偉的段措窩在他面前的橫杠杠上,半個屁股懸在外面,兩條長腿不時耷拉在地上搓過地面。
“你沒吃飯呐,娘娘們們兒的那點勁兒,有氣無力的啧啧啧——”
段措生理上被擠得難受,心理上被打擾了二人世界更是不爽,便忍不住陰陽怪氣他。
“你把二八大杠當小轎車呢!能不能把你那臭腳擡起來,老是擋我踩腳蹬!”
出最多力累得滿頭大汗的林述年再好脾氣此刻也繃不住,沒注意路況,歪歪扭扭地就将車子攆上了一塊小石頭。
段措的腦袋一頭撞在車鈴上,發出“叮”地一聲清脆鈴響。
“你到底會不會騎!”
段措捂着額頭憤憤擰過頭來,就扯着林述年衣領要扯皮兩句。
林述年被他拉得失去了平衡,緊握着車把的兩隻手一歪,徑直撞去了路邊停着平闆車賣西瓜的攤上去。
【哐!】
【咵嚓!咵嚓嚓!咵咵嚓嚓!】
“哎喲喂——我的瓜!”
旁邊正跟别人下棋的賣瓜大爺疾呼一聲。
眼睜睜看見自己好好的瓜攤忽然飛來一輛天外飛車。
他急忙弓着背拍着大腿,戴上草帽就往大太陽下的瓜攤奔去。
“造孽喲——”
*
【吱——】
林述年将自行車停在電影院門口,格格襯衫背後的布料洇濕一片水粉色西瓜汁。
段措也沒好到哪去,他是一頭從車上栽到半塊西瓜上的,此時發絲上還挂着零星幾點西瓜瓤,撲棱半天還是一股西瓜味。
唯一幸免的隻有尤青。
她在車子快要倒下去的時候,慌不擇路推了一把林述年,借了把反作用力,自己安全落地。
段措倒不知道,林述年是一清二楚。
他挂着一臉無語以及鄙視的眼神冷睨着她,尤青幹笑着呵呵兩聲,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擠在車筐裡裂開口的三個西瓜。
“今天咱們可是西瓜管夠,待會看完電影,讓段措帶走一個,咱倆也各自帶回寝室一個跟大家分分,解解暑氣。”
林述年從鼻子裡輕哼一聲,轉過頭往售票處走去,扔下一句陰陽。
“你人怪好的。”
*
“您好!這兩張票旁邊,還有餘票嗎?”
尤青将手中的兩張電影票探過鐵欄,伸進售票窗口給工作人員看。
小夥子扶了扶滑到鼻尖的黑色鏡框,又看了看自己的售票記錄對比一下,點了點頭。
“兩側都還各有餘票,要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