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嘩裡,似乎有某種大型的金屬制品被摔倒在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祁瀾和闆寸頭對視一眼,快步邁入走廊當中。
囚犯們這時基本都聚集在了獄警辦公室的門口,因為人群擁擠在一處,場面顯得極為混亂,站在人群外圍什麼也看不到。
“你去擠擠?前面應該出了大事。”祁瀾拍了拍闆寸頭的肩膀,鼓勵道。
闆寸頭有些狐疑地看了祁瀾一眼,他有種自己被忽悠的感覺。但他還是将信将疑地往前擠進去,惹來周圍的囚犯不少抱怨的聲音。
祁瀾跟在他的後面,有闆寸頭開道,他至少不用擔心被某個暴躁的囚犯揍一拳而使生存值産生不必要的下降。
在闆寸頭的不懈努力下,兩人擠到了人群内圈。剛看清裡面的情況,闆寸頭就整個僵在了原地。
“怎麼了?”
祁瀾從他背後探出頭來,瞳孔驟然縮小。
辦公室的地面上,躺着一個獄警,他們之前聽到的聲音,就是它被扔到地上的聲音。
這個獄警的半邊身體已經完全被砸爛了。撕裂開的皮膚之下,隻流出極少的血液,看不到任何屬于人類的肌肉和器官。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斷口處閃着火花的細長電線,以及繁複精細的齒輪、芯片與其他各種機械和電路結構。
完全看不清五官的臉向下凹陷,被暴力打開的頭顱上露出縱橫交錯、顔色各異的電線,某種可能具有降溫或導電作用的藍色黏稠液體從中緩緩流出,将破碎的頭顱浸泡其中。
從門口地面往裡看去,祁瀾曾經見過的那些設備下面幾乎都站着一個獄警,它們的頭顱緊貼着設備伸出的頂端,身體僵直,眼睛空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排又一排,仿佛是一具具早已死去的屍體靜立其中。
所有曾閃爍過的藍色LED燈全部變成了灰色,就好像這些從鮮活歸于死寂的,無比類人的,機械獄警。
而壯漢旁哥正帶着他那群忠實的追随者,瘋狂地打砸破壞着辦公室内的一切。
充電設備被推倒,一個個機械獄警被扯斷四肢,砸爛頭顱,辦公桌和檔案櫃都翻倒砸碎,木渣和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媽的!關我們跟關狗一樣的就是這堆破爛玩意兒!”
“老子今天就砸爛了你!”
祁瀾的腦海中嗡嗡作響。
為什麼獄警在遇到某些問題時會直接沉默?
為什麼在醫療室裡血絲無視兩個獄警朝自己爬來?
為什麼本該是獄警住所的房門上隻有落滿灰塵的門牌凹陷?
為什麼獄警以編号相稱?為什麼拿鑰匙的獄警重複着“工作結束”?
因為這座監獄裡,除了囚犯,根本沒有一個活人!
最直接的線索在一瞬間如鐵錘般砸開纏繞在理性之上的層層枷鎖,無數的問題和疑惑好像一個個曾經彼此分離的齒輪嚴絲合縫地咬在一起飛速轉動。
是了,是了。
這就是封鎖監獄的方法。讓本就該死的囚犯進入其中,從内部将監獄完全封死,他們本以為砌牆是為自保,卻不知道自己工作的每一天都在朝着既定的死亡更進一步!
獄警的工作結束了,意味着既定的死亡已經到來。
牢門的開啟,金屬環的失效,聽起來實在是太熟悉了,這不就是——夜間的監獄嗎?
“喂?喂?你怎麼了?大哥你别吓我啊!”闆寸頭一轉頭就看到祁瀾亂發之下猩紅的血瞳,被吓了一跳,接着他又看到對方的皮膚表面浮起紅色的血管,那些血管鼓脹着,好像有什麼東西迫不及待地想要從裡面爬出來。
“我沒事。”
祁瀾開口,聲音異常嘶啞。
他按住喉嚨上的血管,閉了閉眼,強行壓下所有情緒,也顧不上對方了,轉身朝外走去。
粗暴地撞開所有擋在路上的人,祁瀾的腳步越來越快。他好像是急着去證實什麼,最後竟然是直接跑了起來。
闆寸頭一頭霧水,但直覺發生了什麼很不得了的大事,于是也不看熱鬧了,緊追着祁瀾跑了出去。
一路來到餐廳。那個鑽研着門鎖的大塊頭剛好把餐廳大門打開,他嘴裡一聲歡呼還沒落地,旁邊就有一道飛馳的旋風掠了過去。
那道旋風一直卷到餐廳門口才停下,接着就傳來重重的踹門聲,那人一腳踢在了通往餐廳後廚的鐵門上。
“嘶——好痛。”
生存值下降到了22,祁瀾這一腳不僅沒把門踹開,還把自己疼清醒了。
他這才想起自己是有鑰匙的,從口袋裡摸出鑰匙,連着試了四把鑰匙後打開鐵門。
不出所料,後廚裡一個人也沒有,隻有一台台冰冷的機械設備。一條條金屬滑軌從設備口中吐出,仿佛機械的長舌,穿過作為隔斷的水泥牆上半圓形的孔洞,延伸到打飯窗口之前。
“配料,配料……”
san值太低了,祁瀾腦海中大半都成了血色的漿糊,他隻能在口中不斷重複着提醒自己。
闆寸頭這時和不明所以的大塊頭囚犯一起跟了進來,他見祁瀾在一台台設備間不斷尋找着什麼,有些疑惑,跟上去後,才聽到對方的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