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大廳的窗戶,一群穿着血紅色白大褂和護士服的病人,已經走到了醫護大樓的外面。
“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祁瀾擡手将黏液全部抹在了腿部繃帶上,避免傷口崩裂流出的血吸引病人的注意,然後貓着腰從翻倒的沙發後面繞到了前台。
他也顧不上背包硌着不舒服了,從前台空隙裡把趙醫生拽了出來就背在背上。
那隻斷手也跟着爬到他的肩膀上,像是感受到了他眼睛的惡化,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眼周。
祁瀾感覺眼睛稍微舒服了一點,帶着趙醫生小跑着沖進了背向普通病棟的那條長廊之中。
這時候想從正門走是來不及了,他邊跑邊豎着耳朵聽外面傳來的聲音,估計着那些病人快到門口了,馬上腳步一轉進入最近的辦公間。
速度不減反增,他埋頭閉眼,縱身起跳,對着辦公間的窗玻璃就撞了過去!
咔嚓。
鋼化玻璃發出冰晶碎裂般的脆響,無數碎片包裹着祁瀾的身影從房間裡飛出。
剛進門的“醫護人員”臉色一變,同時加快腳步朝聲音發出的地方沖去。
等他們來到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卻隻有一地玻璃碎片和窗戶外逐漸黯淡的暮色。
……
蹲在行道樹的陰影裡,祁瀾謹慎地盯着那扇破碎的窗戶。
房間裡沒有開燈,幾道漆黑的身影站在窗前,向外張望了一陣後,經過有些激烈的争吵,最終也沒有出來。
他收回目光,又等了一會兒,待醫護大樓内恢複熟悉的嘈雜喧鬧,才悄悄從躲藏的樹蔭裡出來,避開路燈的燈光,按照前一晚的路線回到普通病棟。
病棟一層明顯經曆過一番血洗,隻是站在大門門口,他就聞到了一股極濃的血腥味。
将有些滑落的趙醫生往上颠了颠,祁瀾走進大廳,繞過被踩踏得有些變形的鐵質長椅,進入病房長廊當中。
病房的門基本都敞開着,裡面的情形和遭遇暴動後的視覺療養區差不多,混亂、血腥而死寂。
綠瑩瑩的應急燈光照亮了他的前路,沒走多遠,長廊上又出現了一道道幽靈般的白衣身影。
他在負一層的感覺不是錯覺,這些白衣人影真的變得更清晰了。祁瀾甚至能分辨出來,剛才走進他左邊病房的,是一個紮着馬尾、抱着一本診療記錄的女護士。
一個有些秃頭的啤酒肚男人穿着白大褂,急匆匆地從他身上穿過,一邊跑一邊招手,像是在叫着什麼人。
長廊裡一片寂靜,他行走在一個個白衣人影之間,仿佛自己才是其中的異類。
腳步停在一間病房的門口。
這是安德魯和單橫所在的房間,祁瀾不知道其他人的病房,隻能通過他們兩人的房間情況來判斷幾人的狀況。
往裡看去,房間内陳設整齊,病床也待在原位,雖然有些血迹,但都不是噴濺狀,更像是有人進入房間時滴落或擦碰到的。
秦霜幾人顯然提前離開了聽覺療養區。
他退出房間,看向長廊盡頭。診療室的門打開了一條細縫,門上玻璃完好無損,幾人大概率已經進去過了,但至少退出時還算從容。
沒再繼續往前,診療室裡的關鍵資料應該都在秦霜一行人的手上,他的當務之急是找到他們。
背着趙醫生到處跑明顯不是個好主意,祁瀾把對方放在了安德魯的病床上,還貼心地把被子拉起來将他蓋住,隻留出兩個呼吸的孔洞。
斷手則被祁瀾塞進了背包。
原路返回,祁瀾對照前台上的時鐘校準時間,踏上樓梯。剛走到視覺療養區,他就聽到樓上傳來細微的動靜。
“他們在三樓?”
祁瀾隻是掃了一眼第二層就繼續往上,但走了幾級後,他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停下腳步朝病房長廊看去。
視覺療養區和他離開的時候相比沒有太大變化,他可以确定那些視覺區的“醫護人員”從前一天晚上起就沒有來過這裡。他們要麼是在第二天中午進了醫護大樓後就沒出來,要麼是在第二天下午進到普通病棟後就沒離開。
如果是前者,他們隻可能在醫護大樓的第三層。但如果是後者,他們可能在的地方就多了,樓上的每一層都很危險。
将背包插袋裡的水果刀握在手中,祁瀾放輕腳步,敏捷無聲地朝第三層走去。
還沒走到,一根被掰斷的床頭欄杆就從三層平台對着他的頭顱重重砸落!
祁瀾眼疾手快地反手握刀一擋,手腕都被震得發麻,才算勉強将那根欄杆格擋下來,接着,欄杆後面就出現了安德魯的光頭。
“怎麼是你?”
安德魯顯得很是意外。
“這話我也想問啊。”
祁瀾甩了甩手,收刀走了上去,看到秦霜、沉朱、單橫和小艾也都在三層嗅覺療養區的大廳裡。
他們身上沒什麼傷口,狀态不錯,臉上的神色卻有些凝重。
“怎麼了?”祁瀾有些納悶,“你們遇到紙匠和美杜莎了?”
“……不是。”
秦霜目光閃爍,似乎不确定要不要相信他。
她遲疑了片刻,還是擡手指向病房所在的長廊:“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