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瀾倏然從夢中驚醒。
眼球跳動得厲害,他擡手去按住顫動的眼皮,摸到了一隻幹枯蒼老的斷手。
那隻斷手不知什麼時候從背包裡爬了出來,如果不是它的幫助,祁瀾這時候的狀況可能更糟。
但即使如此,他也完全不敢睜眼,他的眼球就好像成了一個脫離身體的獨立存在,不斷撞擊着眼皮試圖從他的眼眶裡跑出來。
祁瀾一隻手按着眼睛,另一隻手摸索到身上蓋着的被單,沿着布料紋路使力,撕下來一截長條。
深吸一口氣,在摘下斷手的同時,他以最快速度拿起長條繞着眼睛綁了幾圈,最後收緊布料,将多出的一段在腦後綁了個結。
眼球被布料強行控制在了眼眶裡,依然不安分地跳着,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
祁瀾心底一種極為不安的感覺愈演愈烈,在規則世界裡失去視野無異于把一半的性命交給了運氣,但如果任由眼珠跳出眼眶,無論是失血還是感染都可能讓他的生存值立刻降到一半以下。
調出屬性面闆,值得慶幸的是,這東西不需要眼睛也能呈現。
【生存值:64】
【san值:61】
生存值降得有些危險,san值也接近臨界點。祁瀾直覺這兩個數值的降低和自己眼睛的異常有很大關系。
鬧鐘沒響,說明還有一些時間。祁瀾無心睡眠,索性在腦海中梳理起那個奇怪的夢境。
“夢裡穿着白大褂的人,應該和趙醫生一樣,是普通病棟的醫生。穿着綠大褂的人……江小福穿的就是綠大褂,他們應該屬于重症病棟的高級醫師。”
“夢境最後,趙醫生似乎是想要用刀挖走我的眼睛……”
眼睛?
眼睛!
祁瀾幾乎是立刻坐直了,他想到了第一天夜晚就被自己從視覺區診療室拿出來的那對眼珠。
他有記憶的第一個怪異夢境,也是在眼球出現異常後的當天夜裡!
眼珠,眼球的異常,夢境,san值的下降……
“難道這個夢不是我的,是屬于那對被我碰過的眼珠的?!”
“但最早的那個夢,又是怎麼回事?”
祁瀾回憶着夢中淡藍色的水波,颠倒翻轉的視野,天地初開般豎直狹長的縫隙和向兩側擴大的縫隙中鑽入的柱子一樣的東西。
如果夢境屬于那對眼珠……
靈光乍現,如閃電般劃過祁瀾腦海。
視覺區資料室,那對眼珠就是被密封在一個裝滿淡藍色液體的玻璃罐裡啊!
那個夢,是玻璃罐搖晃導緻眼珠在液體中翻轉,然後有人打開了鐵皮櫃的櫃門,試圖伸手來拿罐子!
屬于眼珠的夢境不斷退行,從取走後一直倒退到了取走前。
趙醫生是視覺區的主治醫生,他主刀取走的眼珠最後出現在視覺區的診療室,一切都合情合理。
祁瀾又想起夢裡趙醫生旁邊比他還激動的中年男人。趙醫生說自己“急躁”,江小福叫自己“羅叔”,進行手術時留下來的隻有趙醫生和中年男人,他難道就是自己這個世界身份所對應的羅醫生?
趙醫生和羅醫生一起取走了那對眼珠,進行視覺區的治療,那個年長的女人又是誰?
急促的鬧鐘鈴聲擾亂了祁瀾的思考。
他調出任務面闆,發現自己的探索度上漲了五個百分點。
看來思路是對的。
将包背上,起身下床,祁瀾内心半點沒有探索度上升的喜悅,失去了雙眼視野,他現在走路全靠記憶和摸索,可以說是被失憶後十六歲的自己害慘了。
“你的眼睛……”
剛走到大廳,祁瀾就聽到了秦霜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昨晚沒有休息好。
“不會影響今天的行動,出事了你們不用管我,就是趙醫生要另外找個人背一下了。”
祁瀾很清楚自己的狀況意味着什麼,他也做好了孤軍奮戰的心理準備。
出乎意料,秦霜隻是說道:“那好,安德魯去背趙醫生,你就不要留在隊尾了,走中間吧,單橫跟你一起。”
“羅叔,你……”
江小福有些擔憂的聲音在祁瀾不遠處響起,他的話還沒說全就被祁瀾開口打斷:“我沒事,你跟好秦姨。”
幾人從大廳下樓。祁瀾漸漸習慣了眼球的劇烈跳動,他把注意集中到聽覺上,跟着腳步聲來到樓梯口。
“真不用我幫忙?”
單橫問道,聽聲音,他就走在祁瀾旁邊。
“不用。”
祁瀾扶着樓梯欄杆,速度絲毫沒有減慢。雖然已經離開那座貧民窟将近四年的時間,但有些東西還是烙印在了他的骨子裡,他不喜歡依靠他人行動。
好在視覺區在二樓,除了剛到樓梯轉角平台時稍微絆了一下,祁瀾走得還算順暢,就連留在最後的小明和安德魯都沒有催他的意思。
來到一樓大廳,地面的雜物變多,祁瀾兩次差點摔倒,為了節省時間,他這才不再拒絕單橫的攙扶,兩人一起走出了普通病棟。
清晨的風帶來淡淡的涼意,不知為何,空氣中好像多了一縷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放輕了腳步。祁瀾從轉彎的步數判斷,他們正沿着樓外的綠化帶朝重症病棟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