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瀾落進了一個樓道當中,就站在某一層的平台上。
不遠處,是一左一右分别向下和向上延伸的兩段樓梯。
看到樓梯時,晝似乎有些驚訝。
“不該出現在這裡?還是這裡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祁瀾扶着牆壁站穩,他的身體在進入這裡的瞬間恢複到了剛進厄難深淵時的狀态。
晝沒有回答,隻是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個時間:“四十分鐘。”
祁瀾在那條長廊裡,連續跑了四十分鐘。
以正常的時間流速計算,意味着他用極限的速度,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奔跑了接近五十個小時。
即使其中有着來自晝的加持,祁瀾的真實水平,也絕對遠遠超過了他所說的一個小時。
既然雙方都有所隐瞞,那就最好心照不宣地放棄打探所給信息之外的内容。
祁瀾“啧”了一聲,向四周看去。
這個樓道給他的感覺有些像居民小區裡一梯兩戶的住宅樓,隻是平台兩邊本該是房門的位置隻有雪白的牆面,在他身後的牆壁上,顯示樓層數的地方用黑漆刷了一個形似眼球的數字“0”。
白牆将樓梯外側封死,看不到一點外面的景象,這似乎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樓道。
祁瀾走到樓梯口,從樓梯内側欄杆的空隙朝上看去,就見這些樓梯循環往複地延伸到視野盡頭,一直縮小成一個針尖大小的黑點。往下看,也沒有任何區别。
“循環樓梯?”
祁瀾突然感覺臉上有點癢,伸手一摸,發現是一縷頭發被風吹拂,飄到了前面。
這裡和外界沒有任何通路,怎麼會有風?
他蓦地轉頭看去,牆壁上數字“0”的圓圈内部成了一片漆黑,如同一個看不到盡頭的洞,那風就是從黑洞深處吹來的。
黑洞正在擴散,所有被它吞噬的東西都在瞬間湮滅成虛無。祁瀾感受到的那縷微風很快就成了足以将牆皮卷起的強風。
他緊抓着欄杆穩住身形,剛回頭就看到樓道盡頭的黑點擴大了一些,上下兩個方向的樓梯好像都在一層層被黑暗淹沒。
咯吱咯吱。
平台地面的瓷磚被撬動,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短短幾秒間,黑洞就吞掉了大半個平台,不斷增大的風壓開始強行将他往後扯去。
必須離開這一層!
祁瀾的目光在兩側的樓梯間快速移動,逐漸消失的樓道帶給了他極為糟糕的預感,如果選錯了樓梯,他恐怕會和那些台階一起消失在黑暗裡。
“往下。”晝開口了。
左右的樓梯隻剩下連接平台的一小段,祁瀾手臂青筋暴起,在呼嘯的勁風裡越過欄杆,跳進了向下的樓道。
平台上的地磚在祁瀾跳起的刹那被黑洞吞吃殆盡,向上的樓梯也在同一時間完全和黑暗融為一體,祁瀾腳下的台階卻開始一級級往下延伸,就好像之前那些被黑暗吞噬的部分隻是某種作用于感官之上的障眼法。
他一步三個台階的往下跑去,半長的亂發在狂風中飛舞,樓道在他身後層層崩塌,台階與牆壁如同被高溫炙烤的蠟像扭曲着滑落進不斷擴大的黑色深淵當中。
祁瀾是聽說過厄難深淵的,這地方出現得毫無規律,是一個很難形容的、遊離于無相城、禁忌裁判所和規則世界之外的存在。
求生者對它的印象隻有一個,那就是無人生還。
從裁決庭的審判态度來看,禁忌裁判所對這個地方同樣極為忌憚。
但直到身處其間,祁瀾才深刻體會到了這四個字背後的含金量。
步步殺機,處處陷阱,他前四年的運動量恐怕都沒到過這種極限。
在樓道裡瘋狂奔跑,不知過了多久,祁瀾才感到身後緊追不舍的殺意淡了下去,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意識到樓梯間裡的腳步聲多出了一道。
嗒,嗒。
就像有個人走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他走一步,對方就跟着走一步。
“繼續走,不要回頭。”
晝的聲音适時響起。
祁瀾聞言放棄了轉頭一探究竟的打算。剛才奔跑時沒有注意到,現在一慢下來,他才發現樓道出現了變化,樓梯内側的欄杆變成了牆壁,兩側的牆面也在不知不覺間從白色過渡到了一種很淡的淺紅色。
原本筆直的樓梯産生了細微的弧度,好像正繞着某個未知的原點旋轉往下。
祁瀾邊走邊觀察着兩側的牆壁,突然在腦海中開口道:“我的真實水平,你早就有所猜測了吧。”
“第一條長廊裡,你為了确定自己的猜測刻意留下了我身上的傷勢,甚至冒着和我同歸于盡的風險,在燈滅的最後幾秒都沒有給出任何提示。”
“我的表現,還符合你的預期麼?”
他聽到了晝的一聲輕笑,似乎自己所說的一切,都在對方的預料之内:“所以?”
“信息的交換,總得對等吧。”
祁瀾的腳步漸漸放慢,樓梯兩側的牆壁好像往裡推進了一些。他下意識想朝後看一眼進行比對,又想到晝的提醒,動作進行到一半就停了下來。
“我的實際能力,你已經知道了。而我想知道,你驚訝的點是什麼。”
“我們需要信任,至少是一定程度的、能夠讓我在危機時刻,毫不猶豫按照你說的去做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