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的血迹很少,筆迹也很倉促,與之相比,幹涸的暗紅色血迹,卻在地面上占據了極大的比重。
“大多數灰色的空房間都是安全的,但是那裡恐怕無法找到離開這一層的道路。”
“有物品的房間危險性居中,隻要不接觸房間中的物品,就可以極大程度上避開危險。”
“整體而言,房間的裝修程度越接近完善,其危險性越高,這一規律适用于所有的走廊、大廳和任何其他形式的空間。”
“并且,進入上述所有存在危險的房間後,無論是否遭遇危險,都會導緻記憶重置的時間縮短,這種縮短沒有任何規律可言(也或許是記憶的不斷重置讓我們找不到規律)。”
“這一層的所有空間都是完全混亂的狀态,走過的區域可能重複出現。經過讨論,我們一緻認為,通往下一層的道路不會出現在已經走過的房間當中。因此,我将對所有走過的房間用勾或叉進行标注,前者可以進入,後者極端危險。”
“考慮到理解這些信息所需要的時間,我們必須在記憶重置的時間縮短到一分鐘以前找到通往下一層的道路。”
“補充一點,在這一層,即使是Z,也無法完全避開所有的危險。”
來自于自己的、異常熟悉的字迹。
祁瀾的目光微妙地在“我們”二字上停頓了片刻。這種說法,要麼是為了省時,要麼就是,他和晝在過去的某一時刻,為了應對這一層的危機形成了某種程度上的、真正的合作。
晝方才的那句話,似乎也很自然地用了同樣的說法,這在前兩層幾乎是不可能的。
會有這種說話習慣,隻能說明他們在這層已經待了相當長的時間,記憶恐怕也重置不知道多少次了。
“時間不多了,幫個忙,把重要内容精簡點刻我手臂上。”
随着黑色細絲強行撕扯開右臂的皮肉,烙下一個個文字,祁瀾站起身,走向了一旁的牆壁。
靠近管道的地面上有一個新畫的叉,他能走的隻有這面牆上僅有一臂寬度的狹窄門洞。
新鮮的血沿着垂落的手指滴進滿是塵埃的地面。
他進入了房間外的走廊。
這條走廊就像是廉價群租房裡充滿垃圾的惡臭樓道,窄得逼人,兩側的牆壁幾乎是壓在祁瀾的肩膀上,僅僅是身處其中就有一種被擠得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每隔一段距離,走廊兩側就會出現一個房間,這些房間和祁瀾離開的房間差不多,粗糙簡陋,沒有任何物品的存在。其中,有四個房間的門口用血畫了勾,那些血看上去很陳舊,幾乎成了黑色,應該和房間裡的字屬于同一個時期。
灰色的空房間不是祁瀾的目标。他看向走廊盡頭,那裡似乎是一座大廳的入口,隐約能看到一些白色的雕塑。
快速穿過走廊,來到大廳後,他才意識到這些雕塑是堆放在大廳中央的半身人像,材質像是石膏,有男有女,人像臉上的表情因為痛苦和驚恐而顯得異常扭曲。
大廳整體呈圓形,這些雕像正好堆在了圓心的位置。雕像左後方的弧形牆面上有一大一小兩個門洞,大的門洞充滿光亮,小的門洞則十分幽暗,但都看不出門内是什麼。
就在祁瀾打量大廳的這短短幾秒間,一抹灰色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他的皮膚。
“去大門,盡快離開這裡。”晝催促道。
祁瀾也感覺到了手臂傳來的不适,加快腳步朝雕像後的門洞跑去。
他邊跑邊看向自己的手臂,發現自己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某種類似石膏的物質,連晝的黑色紋路都沒能完全抵擋住這種詭異的變化。
大廳中央的那些雕塑,不會都是曾經死在這裡的求生者吧?
祁瀾的心底泛起一陣寒意。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咔嚓咔嚓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接連響起。那些雕像一個接一個地炸裂,落地的碎塊彙聚成一條灰色的巨蟒迅速追了上來。
腳步不斷加快,快到門口時,祁瀾一把擡起左臂将傷口按向牆面,而後猛地旋身閃進了那個明亮的門洞當中。
緊跟在他身後的灰色巨蟒咬了個空。
石膏碎塊噼裡啪啦地落了一地,而後緩慢地爬回大廳中央,一塊塊壘在一起,重新堆成了那些表情猙獰扭曲的人像。
大廳恢複如初,隻是在大門旁的牆面上,多出了一個不算太起眼的血色印迹。
白光一閃即逝。
離開了大廳,祁瀾皮膚上的異變迅速消褪。他活動了一下雙手指節,見右臂上的刻字還在,這才松了口氣,從地面爬起,向前看去。
這裡就像某個剛完工的商場内部,牆壁全是粉刷之後的白色,各種房間、過道相互交叉,宛如迷宮一般。
祁瀾就站在一條過道的起始處,附近的幾個房間全都空空蕩蕩,能夠一眼看到裡面白得晃眼的牆壁。
和這些空無一物的房間不同,過道中央由近及遠地立着四輛手推式的購物車。最近的一輛就在兩個房間之外,看上去很新,物品筐上的鐵絲網幾乎閃着光。越是往後,購物車就越是老舊,最後的一輛鏽迹斑斑,筐裡好像還裝着什麼血淋淋的東西。
祁瀾大緻朝周圍的房間掃了一眼,便緊盯着過道裡的購物車,快步朝前走去。
剛經過了一個有物品的房間,他的記憶時間估計又縮短了,必須盡快找到離開這一層的路才行。
和購物車的距離一點點拉近,祁瀾走到第三步的時候,那輛購物車突然轉到了正對着他的方向。
他的腦海中警鈴大作,條件反射般一蹬牆面跳到半空,幾乎同時,那輛購物車像一頭發瘋的野牛一樣撞了過來,狠狠地砸在了他身後的牆面上。
一大塊雪白的牆皮被砸落在地,露出了那幹淨的外表之下,新舊交替、層層覆蓋的暗紅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