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清除的記憶盡數湧入腦海,大腦瞬間過載,密密麻麻的記憶片段和亂七八糟的畫面碎片不斷沖擊着他搖搖欲墜的意識。
十幾分鐘後,祁瀾才大緻消化掉那些記憶。
垂眼看去,手臂恢複了原狀,他的狀态似乎再次回到了剛進厄難深淵的時候。
種種迹象表明,他已經進入了厄難深淵的第四層。
“那個符号是什麼意思?”
晝忽然出聲問道。
“不知道。”祁瀾回答得很幹脆,“大概是快死了,有一點希望都想抓住吧。”
他并不想多談這件事,轉而看向四周:“這層你有什麼頭緒嗎?”
這裡的光線很暗,兩側都是磚牆,或許是因為空氣潮濕,牆上東一簇西一簇地長着濕漉漉的苔藓。
往上不足一人高的地方就是半圓形的拱頂,如同割開的半個長筒覆蓋在紅磚砌成的通道上方。一條條看不出是什麼植物的墨綠色藤蔓爬滿了拱頂,最長的幾條甚至垂落到了水面以下。僅有的光線就是從藤蔓深處透出的。
通道并不長,祁瀾避開藤蔓,往前遊了一段距離就到了底,那裡隻有一面滿是苔藓的牆壁,和通道另一頭的牆壁遙遙相對。
他觀察了一陣,沒有在牆上看到任何類似暗門的機關。
“看來得從水下出去。”
通道裡的水很深,祁瀾估計自己落下來時紮進去了大概十幾米,卻依然沒有觸底。
他低頭看去,就見一個細長的黑影從不遠處的水下一閃而過。
“這水裡還有魚?”
暗自提高警惕,祁瀾朝黑影消失的地方遊去,那裡垂落的藤蔓很多,如同一片墨綠色的帷幕,光線顯得更暗了,好像都被藤蔓吸走了一樣。
随着他的靠近,那些藤蔓下方的水域顔色逐漸加深,似乎有什麼東西浮了起來。
就像是……一群黑影聚集在了一起。
“不是魚。”晝突然說道,祁瀾幾乎能透過聲音感受到他異常難看的臉色,“那是時空裂隙。”
祁瀾這時也注意到,那些黑影并沒有實體,更像是在空間裡撕開的一條條弦狀裂口,在細長的裂口深處,隻有一片看不到底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黑暗深淵。
他一踏牆面迅速轉身往後撤去,趕在黑影追來前從水中攀上了牆壁。但随着視角擡高,他發現那些垂蕩的藤蔓深處,竟然也有着一條條弦狀的黑色裂痕。
“裂隙太多,這個空間很快就會崩塌。”晝通過他的視野看到了水面鱗片般層層疊疊的黑色裂隙,“這裡不是真正的第四層,大概率屬于第四層外的邊緣地帶。”
顯然,那個笑臉符号為祁瀾引的路,并不是真正的出口,更像是某種被臨時開辟的小道。
晝的話音剛落,祁瀾就聽到了一聲咔嚓的脆響,一道漆黑的裂縫突兀地出現在他頭頂不遠的牆壁上。
“離開這裡!”晝厲聲道。
咔嚓咔嚓。
裂縫不斷延伸,細長的口子像是蛛網般朝着四周擴散。
祁瀾快速掃過兩側牆面,猛地一躍而起,手指深深刺入落點處的磚縫,将整個人懸空挂在了磚牆上。
一大片水泥灰和磚塊碎屑随着他的動作滾落進水面,瞬間就被黑暗吞噬,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與此同時,一道黑月般的裂口貫穿了他之前所在的那面牆壁,無數磚塊破碎脫落,轉眼間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進了裂口深處,無聲無息地湮滅成了虛無。
祁瀾在牆面試了幾次才勉強找到了落腳點,他能夠感受到一股逐漸增強的吸力正在将他往那道裂口的方向拉拽,不僅如此,水面的那些裂隙也沒有分散離去的迹象,它們似乎在發生融合。
“出口?”
“水下。”
之前的那片區域似乎是受到了水面彙聚的裂隙影響,牆面裂開了越來越多的口子。
祁瀾緊貼着牆壁朝遠離那片區域的方向攀爬,見水面重新變得清澈幹淨,才深吸一口氣,手一松,跳入水中。
水下的光線更加暗淡,能見度極低,祁瀾身邊沒有光源,隻能緊靠着牆壁,摸索着下潛。
潛水的深度很快就超過了他最初掉落下來的深度,光線的急劇減弱讓他的視野範圍變得越來越窄,最後眼前幾乎成了一片漆黑。
但手上的觸感始終沒有變化,依舊是粗粝的牆面,甚至連向内的凹陷都不存在。
正在祁瀾思索着要不要往其他地方探索一下時,晝突然開口道:“左下。”
祁瀾立刻向左一沉,就感到什麼東西從自己頭頂輕飄飄掠過。
“裂隙?”
“嗯。”
兩人的交流都很簡短。
祁瀾繼續下潛,又躲過幾次裂隙後,他停了下來。
“自由潛極限距離?”
“明知故問?”
接收了第三層的全部記憶後,他們的關系出現了某種很微妙的變化,就像祁瀾不願談起的事情連個像樣的謊話都懶得編,晝的試探也幹脆地擺在了明面上。
簡單來說,就是更直接了。
畢竟,在第三層裡,任何浪費時間的對話,都是可能喪命的。
“下潛。”
“确定?”
“水位在持續上升。”
這就意味着,下一次潛入時,他将很難達到同樣的深度。
黑色紋路發出了淡淡的光芒,在晝的加持下,祁瀾心一橫,再次往下深入。
聽對方的意思,這個空間的出口恐怕不是在牆上,而是在水底。
肺部的氣體漸漸耗盡,祁瀾的下潛深度已有數百米,他沒有接觸到水底,眼前屬于深水的黑色卻似乎變淡了一些。
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住呼吸的時候,突然身體一輕——重力似乎在跨過某個節點後驟然轉向,一束光從頭頂照了過來,接着,他就猝不及防地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