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奸細見一計不成,便直接驅馬朝着方以岚撞來,這山道本就狹窄逼仄,僅有兩丈寬,方以岚一個趔趄,重心失控,整個人往懸崖外跌了出去。
莊谷目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三魂七魄都要離體而去,伸手去抓卻為時已晚:“将軍!”
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又見一道黑影毫不猶豫地朝着方以岚跌落的方向,躍下了那深不見底的山崖。
尋雲反應極快,眨眼間已然掣出佩劍,朝着那奸細迅猛刺去。莊谷也從驚惶中回過神來,與身旁幾人默契合圍,便将細作困住。
那奸細見逃生無望,索性不再藏匿,咧開的嘴角扯出幾分猙獰,惡狠狠地啐道:“敢跟源氏作對,這便是你們的下場!” 言罷,他也不等衆人有所反應,擡手便往自己脖子上狠狠一抹,鮮血噴湧而出,當場斃命。
索泰站在山崖邊上,俯瞰着下方急速跌落的方以岚,忽然爆發出一陣近乎癫狂的大笑,那笑聲在山谷間回蕩,透着濃濃的譏諷。
“你瞧瞧,這些瑞甯人是不是可笑至極?都無需我們動手,他們自會自相殘殺。”
片刻後,笑聲戛然而止,索泰繼而寒聲吩咐。
“不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立刻派人下山搜尋。”
“是!”
*
方以岚握緊劍柄剮蹭山壁,試圖減緩墜落的速度。餘光瞥見頭頂上方一個熟悉的人影也跟着墜了下來,她下意識騰出右隻手去接應。
一股劇痛從手骨處炸開,這劇痛讓她手臂瞬間脫力。
萬幸的是,幾乎同一時刻,趙懷叙也伸出手臂牢牢環住了她。緊接着,他從腰間掏出一段皮繩,朝着山壁上一塊凸起的峭石奮力扔去。
皮繩纏住巨石,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靠着劍身與山壁摩擦産生的阻力,以及皮繩的懸挂拉扯,這才驚險萬分地懸停在了半空。
隻聽趙懷叙悶哼一聲,兩個人的重量瞬間壓在他手上,腕間承受的巨大壓力可想而知,必然受了不輕的傷。
這般情形,僅憑他一個人,顯然也撐不了太久。
方以岚扯出一抹苦笑:“你傻嗎?這也跟着跳。”
趙懷叙此時注意力全放在左手上,連擠出笑的餘力都沒有,隻是急促說道:“撐住,看看周圍有沒有能借力的地方。”
方以岚看着周遭光秃秃的峭壁,别說借力攀爬的地方了,連棵活着的植株都找不出來。
“行了,放手吧。爛命一條,有什麼好救的。”方以岚灑脫一笑。
她心想,自己這條命,早該在拍攝現場就走到盡頭了。如今頂着這副軀殼,在這世間艱難周旋,每天累死累活的,還得時刻提心吊膽,提防着不知道是哪方勢力的刺殺。倒不如就此解脫,死了一了百了。
“不,你不能死!”趙懷叙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仿佛隻要他不同意,死神便也得退避三舍。
“喲,這麼霸道?”方以岚倒是饒有興緻地欣賞着他這副近乎失控的神情,發出一聲輕笑,好似此刻被懸在懸吊在山崖半空,命懸一線的人壓根不是自己。
“不過呢,我這人不喜歡死前還欠人情。”正說着,便擡起那隻尚且還能使上勁的左手,硬生生地把趙懷叙的手指一點點掰開。
一根。
趙懷叙怒氣更甚,大聲呵斥道:“方以岚!”
兩根。
“诶,我在。”方以岚嬉皮笑臉的,擡起那隻受傷腫脹的右手,有模有樣地給他敬了個禮。
三根。
“死前能聽到你這麼中氣十足地叫我名字,也挺不錯的。”
說完,她掰開了最後一根手指。
“再見啦。”
“下輩子要是有緣再見,我做頂流,你就繼續給我當小助理吧。”
她發絲在風中狂舞,覆在臉上模糊了表情,那個玄色身影眼看着就要被那深淵巨谷吞噬幹淨。
怒焰燒紅了趙懷叙的眼,額間的青筋也瞬間爆起。
他這幾個月的伏小做低,被人輕視算什麼。那些遭受的謾罵毆打又算什麼,樁樁件件,他都咬牙咽下了。
好不容易方以岚的防線有松動的迹象,怎麼能,怎麼能允許她僅憑一句輕飄飄的再見,就如此輕易地抽身離去?
又要...抛下自己。
他不甘心,絕不可以。
她這條爛命,就算是死,也必須死在自己手裡。
像是說服了自己一般,臉上的怒容隐去,怒火幻化成了毒淬進瞳孔裡,成了散不去的墨,他又恢複到從前那副溫潤模樣。
方以岚緩緩阖上雙眸,做好了迎接墜落終點的準備。
就在此時,一根粗粝的繩索飛纏而來,繞上她的腰間,臂膀猛地将她緊緊鎖入懷中。
清潤的聲音,再次在她耳畔炸響,纏住她的魂。
“那我們就賭一賭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