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岚不敢再惹盧大夫他老人家,忙不疊岔開話題,
“你們是如何救下我們的?我在山中看見一匹極白馬,極其有靈性,把我倆馱着帶走,看那樣子像是被主人抛棄在山裡了。”
林副将說到這卻有些哽咽:“那是你兄長,方以岑的馬。”
方以岚感覺靈魂一陣抽痛,險些喘不過氣。可是記憶裡分明記得,方以岑葬身于晉安,兩地相隔少說也有數百裡之遙,為何皎月會出現在這兒?
這裡面,必定藏着不為人知的隐秘。
方以岚微微蹙眉,再度開口問道:“那日刺殺我的細作,後來怎麼樣了?”
尋雲神色凝重,把當日墜崖後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他當場就自盡身亡了,沒留下什麼能追查的線索。”
古怪,太古怪了。
先是侯府無端潛入刺客,緊接着高千戶與刺客、源氏關聯的隐情,如今軍中也冒出意圖謀害她的細作。
樁樁件件,全都指向源氏一族,再往深了想,又似乎劍指那龍椅上端坐着的那位。
好像幕後人蓄意操控,在逼她看清事實一樣。
可是,真會有兇手會這麼直白地把 “我是壞人” 四個大字寫在臉上嗎?
“糧草情況如何?”
林副開口禀告:“劫回來的糧草已盡數入庫,有了這批糧草,又能再撐上一個月。上京運來的糧草也已送到了,隻是...” 他頓了頓,神色略顯無奈,“被澤陽那邊給扣下了。”
“澤陽?”
林副将出聲解釋:“将軍有所不知,澤陽刺史周冀,其長子正是周啟。想必是因為上次那事,覺得方家是存心給他難堪,讓他顔面盡失,就此記恨上了。”
方以岚秀眉輕挑:“西翎那邊局勢如何?此前我遭遇了他們的搜查兵,身負重傷這事,定然瞞不過去。”
林副将談及此處,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那索泰一得到将軍墜崖的消息,當即就集結軍力,估計過不了幾日就要攻來了。”
這是想趁她病要她命。
方以岚哂笑一聲:“他還真是視我為眼中釘。”
“索泰與咱們西北對峙交戰多年,在您父親、兄長手裡不知吃了多少敗仗,早就恨得咬牙切齒,把方家視作頭号仇敵。” 林副将對此并不覺得意外。
“既然如此,那就給澤陽送去兩位‘貴客’吧。” 方以岚星眸微眯。
...
西翎軍營,軍帳内氣氛凝重。
探子單膝跪地,禀報道:“大将,有消息傳來,方以岚啟程去了澤陽。”
索泰滿臉狐疑:“她方以岚傷得這麼重,怎會挑在這個節骨眼動身?”
“聽聞是澤陽刺史把運往邊陲各營的糧草給扣下了,拒不派送,方以岚隻能拖着傷軀親自跑這一趟了。”
“大将,眼下可是個難得的時機,不如趁她不在康饒,咱們集結兵力,把這幾月丢了的城池再奪回來。”手下建議道。
索泰冷冷一笑,眼中滿是陰鸷:“不,咱們直撲澤陽,方以岚也不是金剛之軀,她的傷勢根本沒法親上戰場。隻要拿下澤陽,她一死,這西北各城便都能一舉收入囊中。”
...
次日一大早,方以岚便大張旗鼓地帶着侯府一衆仆從,坐上軟轎去往澤陽,氣得盧大夫當場就要收拾包袱離府出走,又被莊谷好聲好氣地綁上了馬車。
澤陽其實也處于西北邊陲地帶,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坐擁河運通道,相較其他邊陲之地,離上京更近一些,自然而然地成了西北區域物資往來彙聚的關鍵樞紐,因此這兒的商貿十分頻繁熱絡。
依着瑞甯朝的官制品級,周冀身為澤陽刺史,品階是比方以岚這正二品鎮國将軍要低上不少的。
所以方以岚駕臨澤陽,于情于理,周冀都得出城恭迎,這官場的體面規矩可不能随意破了,否則被禦史知曉,參上一本,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周冀隻好依照信上約定好的時辰,天還未透亮,便帶着一衆下屬,早早來到城外候着。
可左等右等,始終瞧不見方以岚的隊伍。寒風肆虐,城外曠野茫茫,連一處可供避風的遮攔都尋不着,周冀凍得瑟瑟發抖,隻能裹緊了身上的大氅,咬牙硬扛。
終于,一個時辰後,遠處出現一隊人馬,悠悠行來。
方以岚坐在轎辇之中,連布簾都不掀,聲音透過轎簾傳出:“本将軍日前受了傷,如今身子還虛得很,受不得風寒,就不露面與諸位寒暄招呼了,徑直入府吧。”
在外頭被凍得手腳發麻的周冀聽到這話,滿心不忿卻也隻能強壓下去,當下又堆起滿臉笑,客客氣氣地引領着方以岚一行人,朝着早已精心打理妥當的府邸走去。
入夜,華燈漸亮,周冀又将方以岚等人接到自己府裡大擺筵席,悉心招待。
方以岚入了席,目光随意掃過桌案,一道道精緻擺盤的菜品映入眼中。這僻遠荒寒的大西北,竟能出現東南沿海的稀罕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