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淵倏地閃身在他身前。
顧羨知震驚,好快!
“啊!”未等他反應就飛出數米遠。瞳孔驟然一縮,耳邊傳來他的聲音:“還不夠快。”
咳了兩聲,抹去嘴角的血,起身擡眸看着他走近自己。眼神中帶着屬于少年好勝、不服輸的勁。
令他意外的是原本姜文遠還是躲避着攻擊,陡然開始主動攻擊,隻因他的招數變得毫無章法,詭谲多變。
最後姜文遠赢了,這是他沒想到的。
姜文遠的性格和顧羨知的性格很像,這也是兩人能玩在一塊的原因,雖然他經常對父親說欠打的話,性格灑脫。
主要是姜淵早早就要求他,問他想不想習武,将來爹娘老了,保護你在乎、喜歡的人。
姜文遠堅信不移,并嚴格要求自己。
七歲時,顧羨知玩性大,那時他剛學武不久,總會溜出府,不是去找範斯年,就是去找姜文遠。
姜文遠在院子裡紮馬步,顧羨知跑過來抱着他的小腿要他陪自己玩。姜文遠不願意,他就撒潑耍賴,最後被姜淵揪着後領子提起,在空中胡亂撲通着雙手雙腳,氣鼓鼓瞪他。
自此隻要顧羨來,府上門童都會攔在門口,說是少爺說了凡是顧府的顧羨知來了,攔着不讓進。
溜回府後被顧裴瞧見,在他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下,罰他站在院子裡反省,顧裴就繞着他四周訓斥他。
隻是他從小叛逆死性不改,直到九歲幡然醒悟努力學武。
回去路上在牧白疑惑的目光下,顧羨知買了一個瓜,用他的話就是:“這瓜我是買來孝敬他老人家的。”一手抱着瓜,一手握着劍。
牧白是顧羨知的侍衛,他他父母早亡,十歲便來府上,已有八載,兩人一同習武一同習武也有六載。相對顧羨知,他就顯得他更穩重。
顧羨知與牧白回府,顧羨知就看見顧裴拿着竹木細棍欲要打他,說從你舅舅那回來了,顧羨知聞言硬着頭皮上前說着俏皮讨好的話。
“怎會,我這不是看近日漸熱,給您和娘買瓜解解暑。”将劍挎在腰間,嬉皮笑臉的把瓜遞近。
見他不承認有些惱了,“這類似的招你用了一次,第二次可就沒用了。”揮起竹木細棍便要朝他打去。
顧羨知感受着揚起的微風,擡手握住襲來的竹棍。
顧裴喝道:“膽子肥了敢反抗你老子。”
“不反抗等着挨打嗎?”松開握住棍子的手,抱着瓜身形如泥鳅般靈活,一溜煙便從棍下逃脫。
回頭喊:“牧白。”
顧羨知腳步生風,一抹紅影在他眼前閃過,顧裴在後面追着。
上年紀了到底是比不過意氣風發少年郎。
可今年顧裴明知他喜讀那些酸文、之乎者也的詩文,還要求他日日去學堂,将來參與科考光耀門楣,美名其曰:
為了讓自己自保,不至于被欺負去。
心中不滿,不想止步于此。
他還會低垂着頭嘴裡嘟囔一句:“習武一事可不能聽你的。”
顧裴挑會眉問他:“你方才說什麼?”
武将世家的他聽力亦然超于常人怎會沒聽清他說的話。
這時顧羨知會摸摸鼻子,眼睛向上四處瞟,裝作什麼都沒說的扯開話題。
這一次也是被追着滿院子跑,不同的是,一向疼愛他的母親并沒有擋在他面前替他說話,而是站在一旁置若罔聞,這令他有些意外。
這上一次也是這樣,隻是結果不同。
顧羨知是眉梢舒展開,齒若編貝,笑若朝陽,正當年少時大人眼中不太懂事的孩子。
顧羨知從私塾回來遇到母親,她看着很焦急,她說,府上的狸花貓丢了。
這狸花貓耳朵直立,圓溜溜的眼睛,通體黃褐色,身上布滿了黑色斑紋。
他叫它元霸,隻因他說它是男孩子,當然要霸氣一點。
兩人來到柴房門前,顧母站在門口,顧羨知走了進去來到柴堆旁,剝開柴堆翻找着。
隻是這哪有狸花貓,當門從外面被鎖上時,他恍然大悟自己被擺了一道。
他差點被關在柴房一夜。
這床睡的不太舒服,入睡時,半睡半醒便再也睡不着。
有個丫鬟敲響了柴房,守在外面的侍從開了門,丫鬟拎着食盒來送飯。
顧羨知在她走前叫她将牧白叫來。
日暮時分,高挂彎月,星星繁星點點,月光透過窗棱灑進光亮。從衣襟中掏出火折子,将這油燈點燃。橘黃跳動着的小火焰并不能将這整間屋子照亮,但這周身一角的亮光便足矣照明。
牧白是酉時叩響了鎖着的柴房門,牧白将守在屋外的侍從打暈。
顧羨知要回屋睡覺,問他會不會開鎖。
牧白有一瞬間愣住了,無厘頭卻又理。
“會。”
依言掏出發間微微彎曲過的細鐵絲,插入鎖槽轉動隻聽咔吧一聲門應聲而開,推門走了進去。
顧羨知喜悅之色難掩于表,快步走出來。想到什麼又急忙折返回去不忘将床鋪加以掩飾,将油燈吹滅。
這才又走出來拿過他手上的細鐵絲和鎖,将細鐵絲伸進鎖槽内。牧白在一旁打着燈籠照明。
他試了好一會都打不開,鎖撞擊到門闆發出哐哐響動。自己鎖不上便将東西遞給他,替他打燈。
見他還是很輕松将鎖鎖上了,細鐵絲插在發見,顧羨知懷疑他學過質問了他。
他如實相告了自己以前學過,見他眼中,聽他話暗戳戳的表現了想學,告誡他不可以,門道多着呢。
他眼神閃躲着,牧白看破沒揭穿他
兩人各自回房。
做完這一切回到卧房,顧羨知沐浴一翻,隻穿了裡衣便鑽進被窩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這一晚睡的還算安穩。
顧羨知緩緩睜開眼,已是天明。猛然瞪大眼,意思到自己睡過頭了,噌的從床榻上坐起。
急忙穿上鞋、穿好衣裳、梳好發,便朝府門外跑。
莘莘學子書聲琅琅響徹私塾。
正當他蹑手蹑腳的走到窗戶旁,打算翻窗入内,卻被人拽住了衣角。
他轉過身去,差點叫出聲。被人一手捂住了嘴,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少女一身碧落映入眼簾,杏仁的眼睛盯着他,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噤聲。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掌心,睫羽撲閃令她手心有絲絲癢意。
手掌遮住了他小半張臉,露出他大半高挺的鼻梁和那雙澄澈透亮,仿佛不帶一絲雜質的眼睛。
四目相對,她本想開口埋怨怼眼前人。可看到這雙眼睛一如既往地,太幹淨,純粹。狠不下心隻能幹瞪他一眼。
顧羨知被她這麼一瞪,瞬間明白了,自己方才差點叫出聲。略感抱歉看着她。
顧羨知點頭示意她将手放開。
這陳家私塾有些許名氣,許多個達官貴人慕名而來。而這有名氣的不是因為這所私塾,而是這私塾先生——陳硯初。
已近花甲,一頭銀絲中稀少的裹夾着烏發,一絲不苟的高發髻盤全部束起,留着胡須卻不覺邋遢。穿的不是绫羅綢緞,一身墨白衫,身形略顯單薄,身量不算太高卻挺直了脊背,盡顯文人風骨。做起事卻一闆一眼。
笑時慈祥、平易近人,不笑時給人一種嚴肅氣場,不敢造次,偏生顧羨知和範斯年的幾個狐朋狗友是例外。
雖說顧羨知與範斯年關系還算不錯,但他總會推脫,不苟同他的想法。
阿蠻将手拿下,顧羨知怕她不放心自己,轉身微微彎下腰壓低聲音對她道:“放心我不會出賣你,隻是此刻我得進去聽學。”
阿蠻松開了手,也算明白了他是這裡的學子聽學來遲了,了然的點了點頭。
陳硯初朝顧羨知的方向走來,邊走邊問,“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那何為君子?顧羨知你來回答。”陰沉着臉盯着他。
顧羨知縱身躍起翻進了窗。腳剛落地擡腳便對上了陳硯初的雙眸,走近自己正面色不虞的盯着自己。不禁喉嚨滾動,頓感不妙。
不少人替他捏一把汗,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他這回可慘了。”
“夫子上堂都敢來遲,這範斯年更是膽大妄為多次直接不來,今日又不知跑哪鬼混去了。”
“管好你自己,别亂嚼人舌根。”
陳硯初問:“何故來遲?”
被他這麼一問不免心虛,讪笑:“夫子,我…晨起遲了故而來遲。”想以此蒙混過去,“不如,這次就算了。”
窗外時不時探出半個腦袋。
“你若答上了方才我問的問題,我便既往不咎。”
“好。”
顧羨知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認真思索起來,“這君子嘛自是要表裡如一。不妄動、不徒語、不苟求、忌貪欲,有所知足、有悖倫理之事不可為、老弱婦孺敬之、重義孝悌。吾認為此所謂君子。”
此話一出令不少人驚歎。
阿蠻趴在窗戶旁,不禁對他多了幾分贊賞。
陳硯初忽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似是滿意他的回答,“好一個不妄動、不徒語、不苟求、忌貪欲,有所知足、有悖倫理之事不可為、老弱婦孺敬之、重義孝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