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征前,鐘離流風去送了他們。
他們戎裝鐵馬,手握缰繩,腰跨長劍。兩側的百姓歡送中離開。
顧羨知走在後面,鐘離流風從人群中跑出來大喊一聲:“顧羨知,有命活就活着回來!”
他話多還難纏,像他這樣的人就該離自己遠遠的,天天呆在軍營才好,最好守在邊關一去就是好幾年。眼不見心不煩。
顧羨知聽見聲音調轉馬身,紅衣少年,束發高冠,神采飛揚,手拽着缰繩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少年微微不悅喊道:“那我得好好活着回來了!”
鐘離流風看見一名女子從靠近隊伍的一側走出來,是他那未婚妻。她走到他馬旁喚了他名字,将他的目光吸引了去,他俯下身對女子說了什麼,惹得她紅了眼眶 ,自己還挨了幾拳。哎呦幾聲,一副很疼的樣子,少女立馬軟了語氣關心起他。
與他一起去遠戰的人還調侃、起哄他,顧羨知正經道:“瞎起什麼哄!走了!”轉女俯下身子喊她回去,她用手抹了抹眼淚點頭應下退回去往人群外走。
一隊人馬在百姓的歡送離去,城門緩緩打開,城門外站着一眼望不到頭的盔甲士兵,氣勢浩蕩。
鐘離流風在程門内聽見号角聲,衆軍高喊的聲音穿進緩緩關閉的城門内。他看見衆軍前錯開的戎馬裹身的男子,城門關閉的瞬息前顧羨知騎在馬背的背影,束起的冠發亂飛,系在身後的紅色披風順着風向左飄,他歪着頭、聳聳肩看向斜方騎着黑馬發号施令的顧裴。
自顧羨知與顧裴出發他們與打仗,鐘離流風呆在每日不變的上朝、在翰林院盡快熟悉公務也沒犯過錯。編纂國史實錄、依皇帝的話拟定诏書不難的。
今早上朝這韓昱澤得知國庫空虛,他不信。衆臣跟着他去了國庫,他打開了國庫裡的那些箱子隻見零星幾個碎銀子,龍顔大怒:“錢呢!?”
有位大臣顫顫巍巍走上前,對上他怒目中的狠戾,避開目光面色驚恐回道:“陛下……真的沒了。”
韓昱澤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提起,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痙攣,逼近他的臉。韓昱澤面部氣得漲紅,脖子上青筋突起。面色苦痛搖頭看起來很難受,低沉的嗓音以命令的口吻道:"無論如何……必須充盈國庫!"
那個穿着官服的男子身子在發抖,看着他說話發着顫音:“是陛下。”擡頭觀察他神色察覺到他似乎不對勁,脖子上的青筋由深到淺爬上漲紅的臉,壯着膽子去伸手觸碰他的肩頭,試探性問道:“陛下可是……頭疾……又發作了?”
張衡走上前扶住韓昱澤,手伸進衣襟裡掏出一個藥瓶,拿出一顆褐色藥丸伸到他面前。
韓昱澤雙唇發白,面色白如紙,疼的他意識渙散而雙眼模糊隻勉強能看清張衡手上拿的是一個似貌似圓能吃的東西,他沒去接譏笑,說話也是涼薄:“張狐狸,我吃了會死嗎?”
張衡将藥遞近了點,聽見“張狐狸”三個字他嗤笑一聲:“這是陛下給臣取的綽号嗎?死到是不會,”話峰一轉,“别的什麼臣就不敢确定了。”
韓昱澤實在太痛了,不會死那就是選擇,緩緩伸出手拿過他手中的藥丸塞進嘴裡吞下。
衆人見陛下以肉眼可見在喘息幾瞬後面色開始好轉,驚呼此物為神藥。韓昱澤自己是感受到疼痛消失了,但這并不能讓他對張衡有所改觀,就憑他最後一句話就不能相信。
後來他與衆臣說了很多,鐘離流風聽見他提到拟一封诏書,聚神聽着快速從衣襟中摸到自己平日記錄要事的小本子,握在手中拿着筆在一旁記錄,他說一句自己就忙不疊記一句。
——
顧羨知、牧白、王康等人跟随顧裴班師回朝,在進城後看見百姓聚在一起怨聲載道 ,顧裴喊了王康去問得原由。王康領命便翻身下馬,走到圍成半圈的人群外,見他們是圍在告示前想着是最近發生什麼事了便随便找了位男子拍了拍他的肩問道:“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那頭發全部盤起用布系着,穿着一身藍色粗布的男子,兩手擡得高高的插在袖子裡,打着哈氣姿态慵懶得轉過身,頭頂一片陰影罩住自己。擡頭見到面前這位穿着盔甲,系着披風的男子,正低頭看着自己。
偉岸得身軀,膚色曬得黝黑,一雙眼睛狹長而犀利,略厚的嘴唇。剛才說話很粗一點也不溫聲,模樣倒是個二十多歲。
再看向他身後還站着這麼多人,從衣着、氣度、是否騎馬來看,除卻那些排到城門口望不到多少人的将士,而那位看着年紀最大騎着黑馬的男子,有統領的氣勢和壓迫感,定是此去戰勝歸朝的那位鎮國将軍——顧裴。
與這位大将軍眉眼有幾分相似的少年定是他那唯一的兒子,去年這位少将軍随軍出征歸來的事也是傳過一段時間,少将軍騎着馬在在路上對着兩側的百姓笑着對驚呼大喊的百姓點頭示意,少年笑容肆意,又仿佛能溫暖人心。衆人歎顧裴之子為人和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是顧家的驕傲,顧将軍教子有方。
男子轉身拔腿就要跑開,王康拽住他後領,意識到這位百姓恐是擔心自己犯了什麼事,或者被自己“壞人”的樣子吓到。自知自己聲音粗曠、個頭高大,模樣不是慈眉善目的,是生得硬朗,男子氣概十足的。隻能笑着将自己的聲音盡量放柔和,道:“我想你是誤會了……”
王康話還沒說完,他這一舉動被身邊的百姓誤會了,吓得四散跑開,有人驚恐地高喊官爺欺負人了。
顧裴見他還不回來,問道:“誰去瞧瞧王都頭怎得還未來?
顧羨知搶先道:“我去吧。”見顧裴點頭随即翻身下馬朝王康走去,卻見王康有點束手無措轉一圈連連擺手解釋道:“不是,是問詢近日這上京可是有事發生。但這位男子見到我,想來我長得不太良善被吓着了。”
周圍百姓一聽才停下騷動,那男子轉身朝他道了歉,王康搖頭嘴上讪笑道了句無妨。
顧羨知走近他捧腹大笑:“這讓你問問近日有何要事發生,你反而還将人吓到了。”
王康轉身朝告示欄走去,邊走邊道:“顧校尉您啊可别打趣我了,我還是要面子的。”
“好好好。”顧羨知轉頭見他在告示欄前站着盯着上面張貼的告示,走過去循着他看的方向看去,顧羨知背着雙手在身後,俯下身讀道:“因不久靠近水壩的西塢橋因水患坍塌,一連幾日大雨便會水漫過膝。加之國庫不足以完成最後的修繕,需提前上交稅收且漲十文。現每戶有年輕男丁的需派出一名去修橋,有銀兩的可予銀兩抵。”
顧羨知讀到後面皺起眉頭,身旁的王康道:“難怪那些百姓們怨聲載道,獨留年邁幼小者居家中,【②】為之奈何?”
顧裴知底下的頭轉頭看他緊皺着眉頭,眉目肅然,道:“隻能極力勸說陛下,我們先想想對策。”
王康道:“隻能如此了。”
王康、顧羨知二人往回走上了馬,顧羨知将他看到的告示上張貼的内容禀告給顧裴,顧裴聽了未馬上回答而是派了一位将士問詢回來,得知西塢橋橋因水禍坍塌是真,且上京多雨路上漲水漫過大腿也是避無可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