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吃晚飯,精力消耗太大,陳嘉效走到玄關把掉在那裡的面包撿起來拿去廚房,燒水下面,是那種手工濕面,難熟,鄭清昱撕了兩口面包,巧克力的胚,有巧克力豆,内陷是奶酪,鄭清昱覺得下次還會回購這款。其實吃兩口就有飽腹感了,她看一眼蒸汽騰騰的開放式廚房,陳嘉效不知道在切什麼,煮個面而已,用上了砧闆,鄭清昱想起傍晚那會兒和陳莉莉的對話,莫名好笑。
她一個人走走停停遊蕩,很認真研究他家的沒有家長介入的裝修布置,全現代化,空間利用率高,色調冷淡,隻是現在開了暖色的燈才顯得有些人氣。
客廳連投影屏都沒有,是一面大架子,鄭清昱在上面看到了他大學畢業照,背景再熟悉不過,因為一年後她也在同樣的地方拍了幾乎同樣的照片。
廚房的水還在咕嘟冒泡,細碎聲響讓整個夜晚莫名陷入一種溫馨安甯的氛圍,陳嘉效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鄭清昱扭頭看他一眼,再去看一眼二十二的他,并不違和。
“這是雪下得特别大那年嗎?”
鄭清昱需要踮踮腳,指着一個相框,陳嘉效和舍友的合照,在雪地裡站一排,摟着身邊兄弟的肩膀,又密又急的雪被定格,隻有陳嘉效笑得痛快的臉是不同維度的清晰。
可401的人時常在熄燈後的宿舍抱怨,都沒見小理笑過。
“嗯,就是那年。”
陳嘉效的話有點模棱兩可,目光在她安靜的側臉停滞不前,鄭清昱沒有察覺,因為下一秒,她看到了單獨一個小方框陳列着那塊理查德表。
她手擡起來已經伸出去了,最後時候收住,扭頭很認真地詢問他:“我能看看嗎?”
陳嘉效心跳頓一拍,循着她手的方向看過去,給予肯定回答:“當然。”然後,站在她身後把人攏在懷裡一般,擡起手,輕松将表拿了下來。
鄭清昱經曆了驟然暗下去的幾秒黑色世界,等表拿到她面前,一切如常,陳嘉效就在身邊,身上是淡淡的煙草味,其實是香水後調,聞不膩。
“它壞了嗎?”
鄭清昱像小孩子一樣求知的目光讓陳嘉效怔忡一瞬,她眼睛裡也些許惶然、迷茫,輕輕咬了下唇。
她看不出來,也摸索不透,這隻高昂的表看上去,對得起它的價值,曆久彌新,光澤感溫潤如玉,同時又是冷酷的黑。
“嗯,表芯找不到替換的,修不好了。”
“是嗎?那有點可惜。”鄭清昱想把表放回原處,有些費勁,扭頭對上陳嘉效有些狡黠的目光,腼腆一笑,老老實實放到他手裡,“你來吧。”
陳嘉效無聲彎了彎嘴角,突發奇想,“如果醫院電梯那回,我還是戴這塊表,你能認出我嗎?”
鄭清昱看着那塊表回到了安靜有點暗的格子裡,眼睛眨了兩下,好笑:“這個世界上又不止你一個人會戴這塊表。”
雖然她說的是事實,可陳嘉效還是覺得她很掃興,從一場酣暢情事裡出來的鄭清昱,高冷孤傲如昨,明明她舍友說,不憑這塊表她是最不容易認出他的人,可陳嘉效一次都沒有從她口中聽過“小理”這個喊法。
“面是不是好了?”鄭清昱往前走,知道他在後面跟着,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猝不及防兩人要撞到一起,陳嘉效面無表情将人攬住,眉間是一抹雪。
“你生氣啦?”
鄭清昱的語調突然像少女一樣俏皮嬌嫩,很像嚴格冷漠的主人某天心情突然好了,逗你一下,陳嘉效舌根泛出些苦,開了個玩笑,臉色卻淡然,“說實話,我長相很大衆嗎?”
事實是,那個時候他是與她完全無關的人,如果沒有芮敏,四年在同一所大學校園,他們會像大一一整年那樣毫無交集。
可那天,他偏偏誤打誤撞闖進了她們班的晚自習。
鄭清昱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一時無話可說,兩人離得很近,暧昧的距離,可陳嘉效輕輕放開了她腰,“可以吃了。”
陳嘉效從冰箱裡拿出一瓶辣椒醬,鄭清昱隻吃過一次,平時倒沒怎麼想,可現在聞到味道,不自覺咽了口唾沫,“這是買的嗎?”
“他們送的。”陳嘉效先讓她挑一筷子,“喜歡?”
鄭清昱搖搖頭,“我家裡做的更香。”
這個回答有些出乎意料,這也是鄭清昱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家”,他們之間沒有這種話題的存在,可她了解他混亂的家世,他卻對她一無所知,隻是聽别人提過——厲成鋒老婆家裡也是做生意的,不缺錢。
鄭清昱邊吃邊猶豫要不要把陳莉莉夫妻送禮的事告訴他,陳嘉效佯裝不知,時不時看她一眼,耐心十足地耗。
最後,飯桌上隻剩下輕微吸面聲,兩人很安靜專心吃完了遲到很多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