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陳嘉效一人沒醉,開間房把三個人丢在裡面,等石俊第二天下午醒來發現桌面有吃的還有奶茶,陳嘉效已經離開了。
他這個人任何時候都過分冷靜,如果不是四年朝夕共處,其他幾人會覺得有個這樣冷血的舍友挺掃興的。
石俊主動遞煙,兩人窗都沒開就開始吞雲吐霧,各懷心事的氣氛。石俊是覺得挺遺憾的,當初因為他和芮敏的事,散夥飯沒和陳嘉效說上幾句話,本來他都做好準備自己喝得爛醉會被他直接扔大馬路上的。
後來各奔東西,大家還會時不時連麥打幾把遊戲,時間一長,各有各的忙法,自然而然就沒聯絡了。
他知道陳嘉效對他有想法,照芮敏的那種說法,石俊不怪哥們兒輕視他,因為如果是陳嘉效做了這種事,他同樣會認為這樣的朋友不值得深交。
可石俊心裡賭氣的是陳嘉效不相信自己,那四年,他倆關系最好,就算是他和芮敏談戀愛後,兩人還是毫無嫌隙一起洗大澡堂一起去圖書館,石俊和芮敏是一樣的角色,是他死乞白賴貼着陳嘉效的。
可事情發生後陳嘉效都不親口問問自己,好像就認定了是他對不起女方。
“我當時可郁悶了,還說你不如直接揍我一頓還讓我爽快些。”
陳嘉效一張冰塊臉,毫無溫度吐字:“你自己的事,我他媽閑出屁來揍你,到時候你是不是又要懷疑其實我對芮敏有意思,是看你喜歡她所以主動退出。”
石俊閉上眼靠在座椅上傻笑,“你咋這麼了解我?一開始,我還真有過這種想法。其實我知道她接受我是因為你完全不搭理她,一開始和她處的時候,我挺患得患失的,我知道自己處處不如你,而且當時咱們宿舍和她們有什麼活動,你也會去,就挺奇怪的,自卑心作祟吧,我就老懷疑你是不是其實也被她吸引了,因為當時我喜歡她,我就覺得她哪哪兒都老有魅力了,她能吸引我,自然也會吸引别的男孩子。”
這些話石俊同樣沒跟誰提過,遇見現在的愛人之前,他時常想起來更多的是覺得羞恥,像識破了自己人格不堪的陰暗面,現在一吐為快,内心異常平靜、坦蕩的,“後來我和她分手,你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我知道你打心眼裡是看不起我這種男人的,我當時被綠,還要背鍋,我恨她又不忍心看她成為輿論風波,我不說,哥幾個也當這件事不存在,說實話我當時真的快崩潰了,我總覺得你們一個個看我的眼神充滿蔑視,有時候我真的錯覺我就是那個壞人。撐不下去的時候我想找你說的,可我心裡就他媽不平衡,憑什麼你不相信我,連問都不問一句就給我判了死刑。”
咬牙說完,石俊嘲弄一笑,徒然卸力,骨架都散開一樣,“去年偶然和你在曼城遇見,你主動邀我去喝一杯,我一喝多就繃不住了。”
他說這麼多,陳嘉效不為所動,側臉淡漠,“當年散夥飯你怎麼沒一喝多就繃不住,真他媽能忍。”說完,陳嘉效捏着煙頭重重吸了一口,他并不常說髒話,因為他難得開口說話,可石俊一直挺怕他的。
就像現在,陳嘉效發火是内斂的壓抑,優雅的厭棄,越平靜,越容易一觸即發毀滅式的暴怒。
石俊笑出聲,被滿車廂煙霧迷了眼,擡手搓一把,“真好,今天還能聽到你罵我真好。”
“石俊我發現你就是受虐的賤種。”
你看,陳嘉效的毒舌。
“這點我不認啊,我老婆這麼溫柔,對于現在的一切我充滿感激并且享受其中,我恨不得把命給她。我是服你,不然你以為你能罵得了我?”
陳嘉效納罕低笑一聲,看似是把煙頭直接砸過去,其實上他動作可靈活,打火機在掌心和指間換個位置,又掉到石俊懷裡了。
“你活該。”
石俊不置可否,電話響不到一秒就接起來了,語氣溫柔:“寶貝我馬上就回去。”挂斷後石俊扭頭沒皮沒臉沖陳嘉效一笑:“不好意思,秀到你了。”
“滾。”看起來,陳嘉效真被刺激到了。
“說好了,咱倆一來一回現在打平了,下回再來英國必須是你約我。”
陳嘉效沒有理,目光淡淡在傲嬌的男人臉上停留,透露一絲嫌棄,還是酷得要死。
石俊本來都要開門了,又退回來,百思不得其解,“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一直忘問你,但我們當時哥幾個都可好奇,散夥飯第二天,你買飯給我們可以理解,但你會買奶茶?”
其他人猜測是畢業季又有女孩和陳嘉效表白,不然陳嘉效一個極其自律從不碰那些東西的人怎麼會買奶茶。
陳嘉效沉吟片刻,指尖輕輕叩了兩下,嗓音有些飄,“你們不都愛喝?”
“我真他媽感動陳嘉效,你平時悶不吭聲的沒想到還記得哥幾個都喜歡學校後門那家的奶茶。”
陳嘉效靜靜坐在原地,半邊身體突然見光,石俊一起來,原本有點渾濁的空氣跟着流轉,半天沒聽到關門聲,陳嘉效眼風一掃,發現石俊半個身子還挂在車門,吊兒郎當的,眼神意味深長盯着自己看。
“老李懷疑你在孔雀開屏,這多稀奇,陳嘉效居然也會發朋友圈,還有,你現在也泡吧了?”石俊高低眉,下巴伸出去一點中控台上屏幕還亮着的手機,“都搜羅到港口市去了。”
陳嘉效眼皮一垂,片刻又擡眉,不動聲色和那道充滿戲谑的視線對視,一張清俊淡然的臉表情淺薄,整個人在光影的死角從容淡然,精銳如刃的眸光能把人耗死。
石俊沖他揮揮手,利落将門一推,從前面繞過去了,快走回去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冷淡嗓音:“打火機。”
半降下來的車窗露出雙深邃的眼,輕輕往這邊一瞥,不言而喻的警告。
“它既然自己掉到我這邊那就是我的了。”石俊皺了皺眉,沒個正形地笑,還是風貌正華的少年,“你陳總缺這一個打火機嗎?您缺的是一顆有溫度的心。”
雪開始落大了,漸漸密急起來,天地間有一瞬間安靜到什麼聲音都沒有。
“别怪兄弟我說話難聽,你都三十二了,一輩子能有多久老天說了算,咱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誰先來。你看賈天誠。有意思就上呗,當初人有男朋友,現在婚都離了,說不定這就是老天給牽好的緣分,十二年前就冥冥注定了。”
陳嘉效重新把窗合上,伸手摁滅了屏幕,餘光瞥到副駕上有零零散散的白,也許是石俊剛才放進來的,車裡沒開暖氣,所以雪沒化。
是嗎?冥冥之中。
十二年後,就算知道她有丈夫,他還不是上前了,可那又怎樣?
十二年前他不在鄭清昱眼裡,十二年後她同樣沒把他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