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
幾乎低不可聞的一聲将陳嘉效喚醒,他警覺扭頭,以為她醒了,可等了半天鄭清昱還是原來的樣子,隻是兩邊眉頭湊得很近,看起來有哪裡很不舒服。
“清昱。”陳嘉效第一次這樣叫她,心悸動明顯。
他把手機放回去,重新低下頭去找她的臉,想将她喚醒,又遲疑。
她其實也會害怕做噩夢。
剛才他在腦海裡回想兩人的點滴,沒聽清她說什麼,現在将耳朵貼過去,鄭清昱又安靜了,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餘光瞥到茶幾上的手機閃亮起來,陳嘉效再一次看到備注是“爸爸”的來電顯示,隻不過這一次他沒接,等電話自動挂斷,陳嘉效幫鄭清昱把靜音關掉,放回原處。
扭頭看她一眼,知道自己該走了。
她父母應該接到了消息正在往這邊趕,如果開門看到自己剛離婚的女兒家裡有陌生的男人,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陳嘉效也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們開口,更害怕聽到鄭清昱的解釋。
走出單元樓,雪還在下,陳嘉效擡頭看了眼霧蒙蒙的天,還是下意識眯了眯眼。
夢一樣。
正要繼續往前走,一對中年人步伐匆忙神色擔憂和他錯身而過,男人彎起的臂彎緊緊夾住妻子的手,手裡還撐着傘隻往妻子那邊傾斜,女人讓他關掉,壓不住着急的音調罵他:“撐什麼撐,再給真真打個電話……”哭腔是沒控制住冒出來的,“你别管我了,你腿腳比我利索你先上去看看,哎喲,要是真真出什麼意外我也不活了,你說我們怎麼就這麼放心她,她和成鋒具體是什麼情況我們現在也不知道,萬一她就想不開了呢我的乖女……”
這個時候老鄭哪敢先走,明明自己也急得要死,還是停下來安慰老伴,“你不要亂想,真真這麼懂事,怎麼會做傷害自己的事,這不是馬上就到了,她一定在家,可能就是不小心睡着了,手機又調靜音了。”
“她就是太懂事了,離婚一年都不告訴我們……你也是!早知道了就不告訴我……”
老鄭歎口氣,一張布滿滄桑的臉頹喪到極點,手一直在抖,“我哪又比你早知道到哪裡去了。”
電梯還沒到,兩個人都摔斷過脊椎,不可能爬樓梯,隻能老老實實等。樓道沒有亮燈,兩個背影在陰影裡明顯無措,着急、擔憂和祈禱無處安放。
站在雪裡的陳嘉效黑得突出,很像巡遊人間的鬼神,漠視百态。其實他很想上前安撫他們,告訴他們鄭清昱好好的。
突然,整個一樓響起激動一聲喊,回音不斷。“真真,是真真打回來的……”
蔡蝶把手機搶過來,一開口就是尖銳又沙啞地斥責:“鄭清昱你要死啦!不知道現在全世界都在找你嗎,你沒死你媽都要急死了,你爸剛出門差點摔一跤……”
老鄭在一旁不停做手勢,想把手機拿回來,蔡蝶偏不讓,目光淩厲警告,臉上已經布滿淚痕。
鄭清昱的意識是在陳嘉效離開時關門那一下回到人間的,這一覺她睡得格外沉,中途也朦胧醒過,但四肢被束縛住一樣動彈不了,環境又太舒服,不一會兒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手機同時在震不停,直接滑落下地,發出一聲響,鄭清昱渾身一抖,徹底醒了。
并沒有神清氣爽的感覺,鄭清昱隻覺得腦袋發昏,心跳很快,手腳都軟綿綿的,她捂住臉強迫自己清醒,突然想起什麼,一陣慌忙去撈手機。
滿屏消息和未接來電。
鄭清昱覺得頭更疼了,有幾秒鐘時間大腦完全空白,剛好李欣琴的電話再打進來,她沒有任何遲疑接了。
“我的姐你終于接電話了,再聯系不上你我們就要報警了。”
鄭清昱不停道歉,和陳霆民直接對話溝通了兩句,對方說:“沒事就好,你趕緊先打個電話聯系你父母,我們聯系不上你也通知他們了。”
接下來半個小時,鄭清昱坐在沙發一動不動,聽蔡蝶在旁邊聲讨自己,老鄭幾次想開口都插不進去,好不容易等到蔡蝶說到嗓子發痛不得不停下來,他立馬遞過去一杯水,問鄭清昱:“那等會兒你還去農莊和他們一起玩嗎?”
鄭清昱搖搖頭,“這次是我不對,我已經和同事聯系過了。”
“聯系過就好,别讓人家擔心,玩也玩不盡興。不過去的話,今晚和爸媽一起吃飯吧,想吃什麼?”
蔡蝶剜老鄭一眼,“你就知道吃!”
鄭清昱心虛瞥一眼老鄭,父女倆視線一觸就被蔡蝶捕捉到了,“鄭大王你少那兒使眼色,鄭清昱你今天要不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來,今晚上就給我搬回家住,家裡是少你房間還是不給你一口飯吃?”
“哎呀媽,我就是剛培訓回來太累了嘛,去了趟超市回來就想着躺會兒,結果不小心睡着了。”
蔡蝶又氣又惱瞪她一眼,“你那是睡着嗎?你是睡死了啊乖女,剛你爸看了你手機也沒開靜音啊,你同事還有我們打了起碼有一百通電話了,你是一次都沒聽見,要不你爸攔着我,我就報警了!”
剛才蔡蝶有多害怕着急老鄭是看在眼裡的,這一回開口是勸鄭清昱:“真真,我看你平時電話都開震動,像今天這樣還是不行,你就設個鈴聲呗。”
“鄭大王你現在就幫她設!”蔡蝶發号施令了,她想要的是平時自己刷小視頻外放的那種音量,覺得剛剛好。
老鄭悻悻執行,但手機鎖屏了,“乖女,密碼?”
“927927……”鄭清昱想到老鄭那電話鈴聲的音量,有些無奈,但眼下隻能乖乖順着他們意思。
蔡蝶看她一點反抗都沒有,氣總算順一點了,“這就對了嘛,你開個震動和開靜音有什麼兩樣。”
鄭清昱不止一次和他們解釋過這個問題了,“我們平時老開會,職工會、學術會,開震動剛好,反正現在都是手機不離手的,而且我這麼多年鬧鐘也都是開震動,習慣了,今天真是意外,我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睡這麼沉。”
“一次就夠當教訓了,不然永遠發現不了問題。”蔡蝶一本正經,很像給他們開黨會的老師,把鄭清昱逗笑了,從購物袋裡拿出一瓶金銀花露分給她。
蔡蝶眼神都懶得給,“整天喝這些飲料。”
她不要自然有人要,老鄭很自覺接過去,認真分析:“金銀花是很好的清熱藥,喝了清火的……”
看他們父女倆興緻盎然在那裡讨論商品,蔡蝶實在忍不住了,拉鄭清昱手臂坐到沙發上,認真問她:“真真,你真的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