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效剛把車鎖好,眼中一閃而過幾分詫異,很快回答:“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說完,走上前和她并肩,自然而然找到那隻微涼的手,鄭清昱沒掙開。
火鍋店人不算多,不用排位,兩人第一次在一起吃火鍋,鄭清昱點好後把平闆遞過去,“我不知道你不吃什麼,你再看着點吧。”
陳嘉效接過來看了,翻着翻着睨她一眼,“鴨血不吃嗎?”
鄭清昱端起服務員剛倒好的茶,挨到唇邊,不着急喝,隻是想蒸汽暈到上面,漸漸找回些溫度。
“我不吃,你如果想吃可以點。”
陳嘉效略一挑眉,卻沒再有多餘動作,打來響叫來服務員,鄭清昱問他:“你不吃?”
“你不吃的話就不點了,不過吃火鍋不吃鴨血的,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
唇沒有這麼僵了,鄭清昱才抿口茶,嗓音一潤,清潤多:“我身邊也沒有人不吃的,其實也不是完全吃不了,就是不會特意去點。”
服務員剛才在旁邊偷偷看了鄭清昱好幾眼,現在終于忍不住鼓起勇氣說:“小姐,你好像日本一個女明星,但我記不起她名字了。”
鄭清昱沖她淺淺一笑,“謝謝。”
等人走了,鄭清昱一擡眼,發現對面有道目光也是執迷凝視自己,也許是剛從室外到室内,溫度太大,臉頰從内裡冒出一股燙來。
她若無其事去拿毛巾擦手,察覺到他們這桌像最沉默的一角,半天沒人說話,鄭清昱悄悄一觑,發現陳嘉效還是那個姿勢,動也沒動過看着自己。
“不調料嗎?”
陳嘉效臉上這才有松動痕迹,似乎是從體内深處慢慢透上一口氣,“剛才我真怕你又會先走了。”
鄭清昱心尖一顫,置若罔聞仔仔細細把手都擦過一遍,用同樣平靜的目光回望于他,“這樣的話我今晚就不會來了。”
外面城市連綿的光燈給人一種夜永不眠的錯覺,陳嘉效是唇角先揚起來的,笑意在那雙總是毫無波瀾的眼睛裡驚動了深沉情緒,這時候才伸手去拿茶杯。
全程陳嘉效都在下菜,什麼食物煮多久不會破壞口感他了如指掌,總是精準撈起來放到鄭清昱碟子裡,鄭清昱也餓了,吃得快,沒多久全身就開始冒汗,陳嘉效剛把肉放進去,扯了張紙遞給她。
她把頭發随意抓在腦後,五官完全暴露,整體輪廓大氣,細節又小巧精緻,經過汗霧這麼一熏,眉更黑唇更紅。
“你不喜歡吃火鍋是不是?”
陳嘉效抽空看一眼她,“沒有,為什麼這樣問?”
“你總在煮東西,都沒怎麼吃。”鄭清昱把紙巾揉成一團,語氣有點埋怨的意味,看都不看他,“這樣沒意思。”
陳嘉效沒說什麼,把剛才下的肉一半放她那邊,随即把工具也放下了,終于拿起筷子把另一半肉夾到了自己碗裡,蘸了料塞進嘴裡,小幅度安靜咀嚼凝視對面。
等鄭清昱把眼一擡,他不躲不閃,似乎就等着她自己撞上來,才說:“經常吃火鍋嗎?”
他想起在S會所那晚,她衣服上有火鍋味,但身上是香的,他都來不及問那晚她和誰看電影,又和誰吃了火鍋。
結果今晚,就變成了是他在和她一起吃火鍋。
其實也沒過去多久,嚴寒的冬還沒過去。
“我知道這不健康,但我第一次和你吃,這時候你就别掃興了吧。”
陳嘉效蹙了蹙眉,因為他發現鄭清昱也會有咬筷子的習慣,語氣輕盈俏皮,眼神、表情都是飄的、鮮活的。整天坐在會議室沉重僵硬的筋骨都松泛開來,陳嘉效不置可否,往後一靠,“我就是想讓你吃盡興。”
兩人目光相接,沸騰鍋裡不斷升騰起的白霧總是在他們眼睛的高度就散開了,對方眼底的自己都是毫無保留的清晰度。
從火鍋店出去,兩人朝江邊走,散一下衣料上頑固的味道,走到的時候才發現河堤上人頭攢動,天氣惡劣也抵擋不住人潮熱情。
鄭清昱還沒搞清楚這邊是有什麼活動,陳嘉效就牽起她手也往前擠,不得已,鄭清昱另一隻手也無法繼續放在口袋裡了,伸出來抓住他手腕,越靠近河岸,越難以前進,摩肩擦踵的,鄭清昱被陳嘉效攬在懷裡,幾乎感受不到擁擠,世界隻有他這麼高。
陳嘉效帶鄭清昱來到河岸占據欄杆旁邊一席空地時,河面中央隐隐綽綽燃起一團橙紅火焰,沒等人眨眼,瞬間有無數炸開的火星從天而落,一簇接着一簇,像銀河墜落人間,人群歡呼聲不絕于耳,震撼于眼前真實又神秘壯闊的一幕,太近了,火樹銀花随時會落到自己身邊一般,讓人不自覺想躲,又忍不住觸手去及。
鄭清昱驚呼着瑟縮肩頭,卻隻是靠在一個牢固溫暖的懷裡,她忍不住拿出手機攝像,專注觀賞,陳嘉效低下頭,凝視她承載火光的眼睛,怕她冷,把她剛從火鍋店出來不願戴的圍巾從自己脖子上拿下來,動作輕柔給她挂上。
繞了一圈而已,鄭清昱忽然仰臉看他,“打鐵花”還在繼續,那張冷峻臉龐忽明忽暗,聽力降低了,人潮歡呼像從遙遠地方傳來的喧嚣,并不真切。
陳嘉效幫把她那輛車開回月亮灣,之後兩人又從停車場走上來,鄭清昱去便利店買口香糖,剛從火鍋店出來還剩下的兩片正好分完了。
除此之外,還拿了一罐可樂,冰箱門都已經關上了,忽然記得回頭多問一句:“你要嗎?”
陳嘉效擡腕看了眼表,戲谑一笑:“這麼晚了,難得。”
他以為她就算吃火鍋也不會想喝這些冰飲料。
“謝謝,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喝可樂。”
聞言鄭清昱也沒多大反應,最後還是拿了兩瓶,袋子拎在陳嘉效手裡,兩人慢慢往單元樓走,她也沒有立馬要喝的意思。
“你平時很喜歡嚼口香糖。”陳嘉效看她一眼,盡量自然地找話題,不然這段路走得就太幹了。
“它對于我來說用處很多,其實我以前有點暈車,嚼口香糖就會好很多,以前期末還有考研複習,容易犯困,口香糖也可以提神。”說完,她自己笑笑,“養成習慣了。”
眼看着她就要到了,陳嘉效還是覺得這段路太短,這個夜晚一下就過了,像傍晚那片不經意來又不經意走的晚霞。
他問她:“後天晚上,有時間嗎?”
鄭清昱沉默片刻,告訴他:“明天開始上班了,一般這種時候會比較忙。”
陳嘉效沒有追問,在台階下停住腳步,把東西遞給她,“早點休息。”
不知不覺,鄭清昱已經上了兩級台階,需要轉身,這個時候,她就和他一樣高了。東西接過來,她說:“其實你可以開我的車回去,如果你方便的話。”
說的是他作為高層,開别的品牌的車,如果讓别人看見也許會有影響。
陳嘉效不置可否,鄭清昱也沒有下一步動作了,當他是拒絕,“那我先走了。”
“晚安。”
他重新把手插回口袋,人挺拔一筆剛好站在一束燈光裡,臉是冷的,幽深一雙黑眸給出去的目光溫和。
“晚安。”鄭清昱輕聲回應,談不上來哪裡不一樣,來不及細究内心那陣戰栗般地跳動,剛轉身,指尖忽然被一股力量輕柔又強勢勾住了。
好像聽見陳嘉效叫她名字,鄭清昱不明所以自己應了一聲,同時轉頭,眼前那片清晰的光影瞬息被填滿,陳嘉效輕松站上來,在鄭清昱睜着眼茫然跟着扭臉的時候低頭找她的唇。
鄭清昱攥緊了手裡的塑料袋,嘩啦啦一陣響,從胸口迸發出的一陣酥軟很快就彌漫至四肢百骸,毫無脾氣承受了這個吻。
這個時間單元樓很久都沒有人進出,陳嘉效把人壓在那根大理石柱上吻了足足五分鐘,彼此在口腔裡糾纏不清,不斷滋生的津液也是薄荷清香,有點甜又有點苦,這一次,兩人身上染有些火鍋的辛辣香氣,時不時飄來一縷,無人在意。
很久沒有這樣認真地接吻,鄭清昱一上來就被他撩撥到頭腦發昏,需要兩手緊緊箍住他脖子,全心全意應付他使用技巧又情到深處自然掠奪的吻。
分開時,鄭清昱還有點暈,聽到他啞聲問:“今晚我可以留下來嗎?”
她沒回答,隻是把迷亂的眼睜開,在他投射下的一小片陰翳裡回望于他,主動仰起臉碰了碰他嘴角,神思遊離開口,“其實口香糖還有一個好處,”她眼尾忽然帶笑,歪着腦袋輕聲說:“那就是吃完火鍋後,可以随心所欲地接吻。”
兩人實際紋絲不動的臉在對方眼底急遽遊走變化,在某個瞬間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