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妻的确把孩子教得很好,無論何時,哪怕陳嘉效和他父子倆相見總是針鋒相對,陳嘉效也總是一副溫文有禮的模樣,隻是他這份“禮”,總讓陳霆民覺得心裡發冷。
還沒來得及開口,陳嘉效就把電話挂了,最後說了一句,“我有女朋友了,不勞陳書記費心。”
陳霆民聽着忙音怔在原地,望了眼在旁邊還沒得及發揮作用的嬌妻,“我說漏什麼嗎?”
柏橙也是一臉茫然,不太确定,“您聽到他剛才說他有女朋友了?”
“他真他媽聰明,一個人這麼多年,知道老子要給他牽線就突然有女人了?”陳霆民重重把手機一摔,将将擦過柏橙來不及閃躲的肩頭,她将手機撿回來放到茶幾上,安慰盛怒中的老人:“您别生氣,也許是緣分到了呢,他談了您還不開心啊。再說了,這些年他是不是一個人,他媽都還不一定了解呢。”
原本以為這樣說陳霆民會松口氣,誰知道他一雙眼更是冷到極點,突然蹦出兩點火星來,沉聲開口:“有女朋友?陳嘉效是我陳霆民的兒子,哼,沒有我同意,誰都休想進我陳家門!”
柏橙很久沒見過他這麼生氣,表情一僵,臉也跟着白了,安安靜靜不再說話,其實心想這老頭子糊塗了,把人生下來都沒養過人家,這會想着要幹預人家的終身大事,不是天方夜譚嗎?
同時開始警惕,自己生出來的那個,在他眼裡是不是永遠比不上陳嘉效這個長子。
陳霆民那通電話,唯一有價值的地方是讓陳嘉效知道會議已經結束了。
鄭清昱的電話先打過來。
“我正要給你打。”陳嘉效會心一笑,“大概還有二十分鐘才能到,抱歉,路上太堵了。”
“我到今早下車的路口等你。”原樂樓附近都是老式居民樓,道路狹窄,往外走一點可以避開一輪堵塞。
陳嘉效想了想,确認窗外真的沒有飄雨,“也行,想好吃什麼了嗎?”
“有家湘菜館,味道還不錯,等見面再說吧,你注意安全。”
和陳嘉效預估的時間差不多,大概二十分鐘後他遠遠就看到站在路邊的鄭清昱,無聊有閑的時候她也不會拿手機出來看,雙手插在口袋裡,觀賞千篇一律的街燈一樣,恰好站在薄薄一層光霧裡,像在拍畫報。
也許是心有感應,陳嘉效沒摁喇叭,她就扭頭看了過來。
如夢似幻的。
“等很久了嗎?”
鄭清昱身上帶有陣寒氣,但對于燥悶車廂來說,是一股清流,讓人毛孔都不自覺舒展。
她這輛車裡沒有放香薰,但陳嘉效開這兩回,總覺得鼻端不經意總能聞到她的味道,這一刻被填滿了。
“沒有,我看着時間走過來的。”
“那就去你說那家湘菜館?”
陳嘉效喚醒屏幕,想導航,鄭清昱說:“直接開去月亮灣,再步行十幾分鐘就到了。”
陳嘉效照做,平順開了段路,忽然開口:“今天很忙嗎?”
“還行,習慣了。”鄭清昱整個人靠着,懶懶的,其實她也不是總精神抖擻,腰背可以永遠挺拔。也許是車廂太安靜了,她扭了個頭,主動和他說:“明晚上頭有人來視察工作,要陪着吃飯。”
“需要喝酒嗎?”其他的陳嘉效沒說。
鄭清昱撐着腦袋注視他英俊的側臉,在婆娑街景裡暗一陣亮一陣,眼睛突然有點澀,眨多兩下就止不住閉上了。
“不好說,要的話也逃不掉。你呢?和誰吃飯?”
搭在腿上的手忽然被輕輕握住了,鄭清昱垂眸看了一眼,兩人同樣修長幹淨的指尖纏得有些分不清彼此,她沒拒絕,看了眼紅燈,百無聊賴捉起他那隻手玩弄摩挲起來。
“你主動問,我很開心。”陳嘉效同樣沒有抗拒她的舉動,隻是任她玩了一會兒,突然張開五指緊緊與她相扣,這一回,鄭清昱随意一動沒能掙開。
她索性放棄,歪頭無聲一笑,“這麼喜歡被查崗啊……”
兩人無聲對視,陳嘉效将握緊的手放到唇邊挨了一下,另一隻手始終握着方向盤,還是那副一絲不苟的冷淡模樣。
“嗯,這麼多年,沒有人問過我每天幹什麼,去哪裡。”
鄭清昱沉默一陣,忽然在他掌心用力掙了兩下,嘟囔:“說半天你也沒告訴我你明天和誰吃飯。”
要轉燈了,她很會找時機,陳嘉效無奈一笑,最後緊緊扣了一下,松開時,彼此肌膚都有些濕,膩在一起。
“以前鄰居家的一個姐姐請客。”
鄭清昱的關注點有點奇怪,“你怎麼長大的?”
她沒往下盤問,這讓陳嘉效心裡有些長毛,皺了皺眉,但很認真回答了:“我兩歲就被送去幼兒園那種‘雞鴨同籠班’,就是多大的孩子都有,父母沒空。後來正式上幼兒園了,周末就被我媽帶去科室,寒暑假送回姥姥家,小學的時候住宿,初高中住那種托管班,是台高一對特别厲害的老師夫妻倆開的班。”
鄭清昱是一個很合格的聆聽者,陳嘉效有意看了她一眼,主動繼續說:“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小學那會兒我爸媽關系就很僵了,兩個人又都不着家,隔壁鄰舍的叔叔阿姨看我可憐,就會叫我去他們家吃飯,孩子當中我也是最小的,那些哥哥姐姐同樣照顧我很多,帶我一起玩,給我輔導功課,所以他們有事找我,我能幫的都會盡量幫,人家也不想白拿人情。”
“累了?”從原樂樓到月亮灣真不遠,不知不覺車就已經穩穩當當停在地下車庫了,陳嘉效解開安全帶,伸手碰了碰鄭清昱額頭。
她漫不經心彎了彎嘴角,“不是。我沒和你說過是不是,我初中也是在托管班過的。”
而且,他說他小學的時候寒暑假都在東縣,這讓鄭清昱油然而生一股很奇妙的感覺。
“厲成鋒說過。”陳嘉效面無表情提她把臉上碎發撥開,兩人離得近了,彼此鼻息相接,眼神一觸,同樣冷靜的瞳孔裡同樣落下一滴雨似的,翻起漣漪。
鄭清昱一時分不清是在地下的燈光過于昏了,還是陳嘉效的眼睛暗了,漫到心口的那團氣還沒來得及吐出去,垂眸和他同時找到了對方的唇,整個人不自覺提着一副輕盈骨架退到角落,任他纏着自己唇舌吸吮糾纏,每一次換氣的間隙總有一股酥麻流竄到腳趾。
陳嘉效喘息沉沉,一手不住輕柔撫摸她的眉、眼、鼻梁和臉頰,用發燙的額頭抵着她的一下一下間斷含吻,綿密的津液聲讓人隻想就此荒唐輕浮地放縱。
時不時,兩人微醺的眼神相觸,即使視野昏暗也能将對方近在咫尺五官上的細微表情看清,鄭清昱揉了揉他鋒利的短發,聲帶發緊:“湘菜還吃不吃?”
她不知道自己一池眼波有多婉轉妩媚,還帶着點惶然迷茫,陳嘉效拿滾燙的唇擦過她眼皮,驚覺一顫,又緩緩在柔軟紅唇那裡流連不去。
鄭清昱摟緊了他脖子,仰面承受,迷迷糊糊地亂想也許自己會缺氧死在這輛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