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蔡蝶眼裡,在醫療系統的鄭清昱社會地位高,如果厲成鋒隻是個讀不了書早早就出來給人打工的年輕小夥子,她當下就會把不同意的強硬态度擺明。
現在陳嘉效面對同樣的考驗。
“他是念汽車工程的,簡單來說,就是造車的,本科和我是校友,後來又出國,現在是BML集團支線品牌的首席運營官。”鄭清昱發現是第一次介紹他的職業和領域,其實根本沒有概念,可她還是把自己了解的盡量用簡潔明了的意思表達出來了。
蔡蝶和老鄭聽得雲裡霧裡,最後還是蔡蝶先反應過來,“那是高管的意思?”
鄭清昱苦笑,“是,所以我和他,不是他軟飯硬吃,當然,我也不是看中他的錢和地位。”
“不是銷售啊?”老鄭嘴快,驚訝極了,反應過來後急忙捂住嘴,好在蔡蝶心思似乎不在他那裡,沒聽見他這句話,思忱片刻對鄭清昱說:“真真,你和媽說句心裡話,認真的嗎?”
鄭清昱似乎也想了想,兩隻眼睛清亮得冷靜,“其實,我也想找機會和你們說這件事的。”
聞言,蔡蝶一怔,點了點頭,慢慢把掌心覆到鄭清昱手背,“那媽也和你說句心裡話。你這孩子,從初中起就離開我們出去上學了,後來又一個人在這麼遠的地方待了八年,媽知道,你總是報喜不報憂,有什麼事都喜歡藏着自己消化。老實說,今天下午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火氣是真的很大,我氣什麼呢?氣你新交了朋友也不告訴爸媽,像當初你離婚一樣,過了一年才和我們說,媽這心裡啊,就是過不去了。”
“蔡蝶……”老鄭見狀勸了一句。
“知道你離婚後,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尤其是後來知道厲成鋒和蔣菡的事,我更不敢想象我的女兒這一年是怎麼過來的。你是個很有想法的孩子,做事太穩妥了,考慮太多,我其實知道,你和這個小陳在一起也是怕我們知道想多,就想穩定下來了再說。可媽這心裡就是怕啊,我下午從月亮灣回來的時候就想,萬一你在這段感情裡又受傷了呢?爸媽連知道的機會都沒有,根本都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麼,爸媽什麼都不能為你做。”
母女倆眼圈都紅了,蔡蝶溫柔撫摸她頭發,忍不住哽咽:“其實媽多希望你是小時候,媽能把你抱在懷裡哄一哄。”
鄭清昱鼻頭一酸,靠倒在蔡蝶肩頭,身體蜷進她溫暖的懷裡,真的像小時候那樣了。
老鄭在一旁偷偷抹眼淚,忽然懊悔自己在厲成鋒和陳嘉效這兩個人的兩件事上,把妻子想得太“不好惹”了。
也許真真此刻也在難過,她把一向厲害、無所不能的母親想得太強悍了。
“媽早就說過了,你今後隻管按自己的心走,如果不想結婚,那就不結,爸媽陪你一輩子。可如果遇到一個好的人,媽也希望你還有愛的勇氣,人這一輩子,不就來體驗一場的嗎?分手了離婚了有什麼大不了了?人生百味,總是被過去束縛有什麼意思。反正不管怎麼樣,爸媽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總會等你吃飯,讓你有家可回。”
鄭清昱說不出話來,睜着眼睛望向屏幕,腦子紛紛雜雜的,一片倥偬。
“看來,我們真真已經遇到了。”蔡蝶語氣柔和,拍着鄭清昱薄薄的背感慨一句。
鄭清昱眨了眨眼,舒出口氣,輕聲說:“媽媽,他就是那個很好的人。”
我想我是愛他的。
鄭清昱留在南苑過夜,陳嘉效那邊很晚了都沒有結束的迹象,他和她說了晚安,讓人早點休息。
鄭清昱也沒多說什麼,讓他少喝點。
淩晨三點,陳嘉效在和她在聊天界面停留很久,最後誤觸了鍵盤,送出去一條空白消息,來不及撤回,那邊沒隔多久居然有了回應。
鄭清昱下樓的時候,隻有陳嘉效一個人,他身後是空蕩蕩的花園。
她穿睡裙拖鞋下來的,頭發散着,披了件外套,慢慢走向他,靜靜注視他許久。
陳嘉效被看得臉燒得更燙,氣息不穩想把人攬到懷裡,鄭清昱沒躲,在他胸前仰起頭,将将擦過他下巴,鼻端全是清醇的酒味,空氣裡又不經意有他冷冽的香水味。
“那條消息是什麼意思?”
陳嘉效哼哼一笑,“你猜?”
從她的角度看,這樣的陳嘉效五官上有幾分痞氣,但絕不輕浮,黑眸晶亮,昏黃的逆影漏進來,鄭清昱在其中也找不到出口。
“我猜,你好奇死了。”
陳嘉效喉頭一動,嘴角不易察覺抽動了一下,拿唇輕輕摩挲她額頭,鄭清昱閉眼承受,低聲說:“為什麼不問呢?”
“無非兩種結果,但無論阿姨對我印象好與否,都阻止不了我和你在一起。”
鄭清昱偏頭一避,皺鼻笑他:“你真自大。”
陳嘉效不置可否,笑意變得有些無奈,嗓音也是啞的,“你說你今晚在這裡過夜,其實我有點害怕,是阿姨不讓你回月亮灣了。”
“因為你在嗎?”鄭清昱故意這樣問他,心不在焉玩起他襯衫的扣子,解開一顆,指尖在那裡來來去去。
陳嘉效忽然抓住她,目光凝在她臉上。
“所以你來了是嗎?”鄭清昱臉上沒什麼表情,“如果我沒看到你的消息,你又打算在這裡站一晚?”
陳嘉效沒回答,鄭清昱忽然踮腳去碰他的唇,兩隻手挂着他脖子,下一秒,陳嘉效摟緊她低頭狠狠把人吻住,用力吮吸唇舌,有點躁,沒過多久就頭腦發暈。他靠到旁邊的柱子,眉頭深鎖幾乎是帶來一場風暴地索取,心跳強勁,雙手捧起她臉,動作漸漸柔緩下來,等兩人氣喘籲籲分開,鄭清昱覺得口腔裡全是他清澄的味道,也半醉了一場。
她唇豔得有些過分,陳嘉效指腹在上面輕輕摩挲,一下又一下,不知道在想什麼了,四周的空氣漸漸涼下去,兩人也沉默許久,藏在幽暗處的蟬鳴不像白天那樣肆虐,靜一陣突然高亢,月亮也開始西沉。
靜默相擁不知多久,陳嘉效主動把人放開,柔聲說:“回去睡覺,乖。”
鄭清昱忽然說:“你還想不想看日出?”
陳嘉效一怔,想起的是去年他們這個時間點也沒睡,出去吃了燒烤,他問她去不去看日出,其實也是一時興起随口一提,她也沒興緻。
現在回頭看,那個時候的他其實還是認可鄭清昱骨子裡安逸固化的性子,她淡淡的、懶懶的,沒有浪漫和冒險精神,說直白點,是個無趣的美女。
可他還是深深迷戀她。
陳嘉效覺得自己在别人眼中大概也是這個樣子。
鄭清昱再出來的時候換了套長袖牛仔褲,陳嘉效還是責備她穿太單薄了,這次由鄭清昱開車,兩人打算去城郊的電視塔山。
她讓他眯一會兒,陳嘉效嘴裡含了糖,饒有興緻盯着她看,鄭清昱看了眼導航,沒回應他的眼神。
“你是怕我不認路還是給你帶溝裡去?”
陳嘉效無聲一笑,一點累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還沒怎麼坐過鄭老師開的車,我舍不得睡呀。”
鄭清昱故意說:“我也沒黑燈瞎火的時候開過這種路,而且我對方向不敏感,有導航也可能走錯。”
她嘴角那抹淺笑藏不住,陳嘉效笑而不語,舒出口氣,看到遠方夜空已經開始褪色了。
快到分岔路的時候,導航還是沒有提示,鄭清昱有點急,正要去看屏幕,一隻手輕輕伸過來穩住了在她手中有點松的方向盤。
“直行。”
陳嘉效的嗓音低厚,一下讓鄭清昱忙亂的心穩住了,她快速瞥他一眼,心頭被那雙明亮如炬的眼睛震了一下。
剛才他一直沒說話,鄭清昱還以為他睡着了。
“别怕,我一直看着你開。”
到了地方,還要爬山,已經有很多人往上走了,還有源源不斷的私家車開過來,很多把這個活動當晨練的,輕輕松松用跑上去的,鄭清昱隻能用走的,害得陳嘉效也隻能保持勻速。
他知道她放棄臨床最直接的原因,沒說什麼,緊緊牽着她手,時不時主動停下來眺望慢慢蘇醒的世界。
一直在移動,鄭清昱失去時間的概念,不知不覺東方已經開始發亮了,到山頂的時候她一身汗,陳嘉效卻不讓她把他的風衣脫下來,重新把帽子給她蓋得嚴嚴實實。
風很大,在頂峰倒感受不到現在是夏季,直到那點閃耀刺眼的薄金露出端倪,臉頰才感受到一點暖意,像被火烤。
很多人在此起彼伏又不約而同壓低的感慨中拍照,陳嘉效鄭清昱沒任何動作,隻是靜靜地欣賞日出,這一回,景色又和愛丁堡不同,燦爛的東方之日壯闊迷人眼,把人和山林都襯得渺渺。
鄭清昱忽然在他懷裡仰起臉,對他說:“我和他們說了你。”
陳嘉效低下頭,拿唇碰了碰她不斷被揚起的黑發,“我媽回國了,我想有時間,如果你願意,我們一起吃頓飯。”
一輪巨大的朝陽破雲而出,天地被染成輝煌的金,讓人心潮澎湃,鄭清昱沒有立馬回應,仰起頭靜靜看他許久,箍在他腰間的手拽緊了他的衣角,眼睛最終因為絢爛的光輕輕閉上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