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有些話我知道我說了也許不太合适,可我想以一個女人的身份,站在清昱同學的立場上和您說,清昱其實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她這一路走過來,受過很多傷,可上回我們見面,她還提過您,我看得出來,她很信任您。”
回家路上,方靜茜和冼俊良說了她與陳嘉效的談話,冼俊良眉心緊皺,“你和他說這麼多幹什麼?”
“我本來是想拍他馬屁認同他才是清昱的良人,可說到最後,我又想起了他和黃夢尋的事,為清昱感到不值。”
“所以你奢望你的三言兩語是敲打?指望他對清昱感到愧疚從而對她死心塌地?”冼俊良把車停在路邊,一時不知是氣是笑。
方靜茜不太理解他的反應,抿唇不語。
“小茜,你太小瞧陳嘉效這種人了,也太看輕清昱。先不論他和黃夢尋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如果他們是真的,說明陳嘉效骨子裡就是有他們富家公子濫情的劣根,是不會因為清昱就重新做人的。還有清昱,她有親口說過她愛慘陳嘉效了嗎?你言語之間把她放在一個弱勢者的位置,把她過去受過情傷脆弱的一面完全暴露在陳嘉效面前,有可能是在害她,我還不懂男人嗎?那樣隻會讓陳嘉效覺得清昱很好拿捏,從而變本加厲。你……”冼俊良重重歎口氣,伏倒在方向盤,“你實在不應該多嘴,你這樣,有可能把兩邊都得罪了。”
方靜茜眼中噙淚,心中難受,“說到底,你還是怕清昱受傷嗎?”
“我根本沒這個意思,你要我說多少遍?”
“那你在指責我什麼?”方靜茜難得大了一回嗓音和他說話,“我沒有你這麼深谙人心,我隻是從我看到的、感受到的出發,我覺得陳嘉效并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絕情的人,清昱也不是你們男人眼中高傲、蔑視感情的形象,他們隻是一對普通戀人,你認為如果陳嘉效真的沒有心,今天會白費精力向我們了解清昱的過去嗎?”
冼俊良有些怔住,後知後覺自己剛才話說得太重,他扶額歎了口氣,握住方靜茜的手:“對不起,我隻是怕他們會不理解你。”
“你隻害怕我說錯話得罪陳嘉效,你從心裡覺得我沒有辦法從容和陳嘉效這種人進行交談。”方靜茜沒有把手抽出來,卻也沒有看他一眼,語氣冷冷轉過臉。
陳嘉效今晚的确是在套話,他想要了解過去的鄭清昱,周盡霖發生意外後,她是怎麼熬過那段日子的。
隻能用這樣的方式。
按照之前他對方靜茜的印象,陳嘉效認為方靜茜還是會對鄭清昱心生妒恨從何拿她有些“不堪”的過去擺在她現任男友面前,告訴他她曾經有過一段多深刻難忘的“初戀”,愛到失去自我,從而到達報複的目的。
從方靜茜口中,陳嘉效的确了解到過去頹廢的鄭清昱,可她最後卻是想着要他珍惜鄭清昱。
陳嘉效的确沒想到,鄭清昱抽過煙、酗過酒,狠狠糟蹋自己的身體,因為一個人的離開就連自己都放棄了。
她的健康應該是那段時間搞壞的,可在生死一瞬間她又突然想開了——她不能就這樣死去,隻有她好好活着,周盡霖才能繼續活。
所以才有了他現在認識的,這麼怕死的鄭清昱,耳朵後面淋巴結腫了都會慌張到衣服都穿錯連夜去拍個片。
可他總還埋怨她不太愛惜自己。
陳嘉效無法想象曾經那個真的放任自己堕落的鄭清昱。
他突然很想見她,哪怕隻是把人抱在懷裡,安安靜靜的什麼話都不用說。
可陳嘉效隻是站在小區那片花影裡,隔着一段距離透過鄭家陽台看裡面從亮着燈到黑透。
手機裡發出去的信息沒有任何回複。
路過門口的時候,保安親切叫住他,“走了啊?”
門衛對這個年輕英俊的男人都已經很熟悉了,從今年開始,總見到一輛黑色高檔車停在路邊,然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調侃八單元那個鄭大王有個這麼帥氣的女婿,對方也美滋滋默認了,所以陳嘉效才能暢通無阻出入這個小區。
陳嘉效分了根煙出去,回到車裡,沒打火,靠在座椅那裡閉上眼一個人待了很久,直到路燈都一盞盞暗了下去。
*
在黃夢尋的組織下,一批曾經在家星生活過的台高學子重返校園,陳嘉效沒趕上他們去看劉國參,晚上吃飯的時候才露面。這群人大都比陳嘉效年長許多,像蔣然他們,甚至比黃夢尋大好幾屆,除了通過周盡霖見過面的,還有很多陳嘉效壓根不認識的學長學姐。
不過陳嘉效還是做東,在最好的酒店訂了包廂,當晚劉國參和劉雨良也出席了,大家都對這個未曾謀面但熱情又出手闊綽的學弟議論紛紛,尤其看劉國參的态度,把他當自己兒子一樣,就更好奇了。
等陳嘉效出現,全場熱烈鼓掌歡迎,場子一下就熱起來了。
黃夢尋坐在席間淡淡笑看着西裝革履的男人,他應該是剛忙完,結束了一個漫長嚴肅的會議匆匆趕過來的,但臉上一點疲态都沒有,皮囊永遠緊緻幹淨,鮮明輪廓總有一抹冷峻在。
蔣然站起來迎他,兩人握了個手,蔣然拍了拍陳嘉效肩膀,語氣感慨:“嘉效,好久不見。”
“然哥沒怎麼變。”兩人自然而然寒暄,但畢竟當年也沒有太多接觸,生疏總有。
兩句話說完似乎就冷場了,黃夢尋适時出聲救他們一把,“這回總算不用我介紹了。”
劉良雨有些驚訝他們兩人認識,劉國參主動和女兒說:“當年你出去上學了,蔣然他們每次一放假就回家星和盡霖玩,就把嘉效也帶上。”
“這樣啊,我說呢,嘉效來家星的時候蔣然都上大學好幾年了,兩人怎麼會認識呢。”劉良雨恍然大悟,招呼他們趕緊坐下。
還在陸陸續續來人,有人白天要上班去不了台高,隻能晚上抽個空過來,大家都是多年未見,一碰面就感慨萬千,尤其蔣然多年在國外,很多人都忙着找他叙舊,幾乎就沒穩穩當當坐下來超過一分鐘。
劉國參不好走動,坐在座位上笑看眼前這一幕,想着要是老伴還活着也看到就好了。
起初劉雨良擔心他觸景生情,但不斷有學生過來和他說話,考他記不記得自己是誰,劉國參都能一一說出對方名字,和一群他曾經親手從台高送走,現在已經步入中年的男男女女聊得很好。
劉良雨也就放心了,看陳嘉效坐在原地稍顯冷清,主動和他搭話:“除了夢尋,今晚的人你應該都不認識幾個。”
“不還有良雨姐你嗎?”
陳嘉效倒很怡然自得。
“我叫了張緻他們,都說沒時間。”說的是他那一屆的人。
黃夢尋接話:“這次活動本來就是因為蔣然哥回國一時興起組織起來的,現在大家生活不容易,時間都不是由自己掌控的。”
劉良雨颔首認同,忽然問陳嘉效:“清昱是不是出院了?我前幾天把小寶送回去了,都沒來得及再去看看她,她現在怎麼樣了?”
等把那口茶飲完了,陳嘉效回答她:“沒什麼大問題了,謝謝良雨姐關心,她也一直說要親自感謝你才行。”
聽到人沒事了,劉良雨捂着胸口舒了口氣,“沒事就好,當天真是吓死我了,就怕耽誤了病情。哎呀你們兩個都還這麼客氣,把姐當外人是不是?”
陳嘉效笑而不語,又和劉良雨聊了幾句,黃夢尋在一旁默默聆聽,沒插話,精緻鋒利的美甲在塑料膜上劃來劃去。
原來她住院了。
“夢尋還不知道吧?”
劉良雨的聲音讓黃夢尋思緒回歸現實,她看了眼陳嘉效,不知道為什麼,發自内心笑了,“良雨姐忘了我現在在嘉效手下做事了?”
事實是,劉良雨根本不知道陳嘉效是在為她和他開的發布會上承認自己有女朋友的。
“噢,你看我這腦子。”
陳嘉效眼風不動聲色掃了眼黃夢尋,眉頭微微一皺,這時候蔣然坐回來了,朝劉良雨問了一句:“嘉效今天一個人過來的?”
劉良雨覺得好笑,“剛剛才聊到這呢。”
“是嗎,還是當年那個女孩?”蔣然開起玩笑。
他記得當年最後一次和周盡霖回家星的時候,陳嘉效是有女朋友的,他們還起哄。那女孩特别黏人,陳嘉效要和他們出去打球她也要跟着,走到一半她說突然不想去了,也不讓陳嘉效去,最後那次陳嘉效沒和他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