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太過漫長了,走向簡直堪稱離奇,隻有這點溫暖還能慰藉她的神經。
水聲停了下來。拉門被劃動得咯吱作響。
金發青年從她的浴室裡走了出來,頭發上還挂着水澤。他顯然也感覺到了,甩動幾下,活像一隻剛從河裡爬上來的金毛。
水珠順着脖頸滑了下去,落進了健壯胸肌的美好線條裡,消失了。
……他沒穿睡衣。
準确的說,是隻裹了條浴巾。
莉亞面無表情地看了半天,翻身背對着他。
可惡,今天本來應該有比被子更溫暖的安慰的……
背後的床顫動了一下。顯然是降谷零坐了上來。聽聲音他應該在用毛巾擦頭發,偶爾有細小的水珠也飛到了她的枕邊。
她忍不住倏地坐起來了,“……我不是把睡衣給你了嗎?”
“抱歉抱歉,不太習慣啊。總覺得穿了那個東西就沒有辦法好好休息。但明天還要給大小姐做服務生,很擔心沒法好好恢複啊。”
還是充滿挑釁的謙和口氣,聽起來覺得道歉的人應該是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用一種低沉的聲音重新開口了:“零君,我實在是很害怕。一切突然都變得不一樣了。我的工作,我的生活,還有你——你之前從來都不是這麼對我講話的。我其實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擦頭發的聲音立刻消失了。金色的腦袋被浴巾整個籠罩住,動也不動。
“抱歉。”這次道歉的聲音真誠了許多,“隻是這一切對我來說太像緻命的陷阱了。如果判斷錯誤,不止我一個人會陷入死亡的境地……你能理解嗎?”
糟糕,愧疚越來越多了。
确實已經驗證了,這位小姐不是貝爾摩德的同黨。那麼如果真的是來自未來的他的妻子,突然被他像對待犯人一樣處置,感到驚惶失措是理所當然的吧——怎麼想他都不會對着妻子這樣行事的。
即便是作為公安,這樣對待普通國民也太差勁了。
降谷零幹脆地問:“我怎麼做才能讓你感到輕松一點?”
一雙溫熱的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頭。裸露在空氣裡的後頸和柔軟的掌心貼在一起有觸電的感覺。
降谷零整個人瞬間僵硬了起來。
松田說得沒錯,他是應該改掉裸睡這個習慣。
唔,不過現在看來也不是很壞。
他咕咚吞了一口唾沫。
意料之内,那雙手發力了,做出了動作。
……意料之外,方向是反的。
他被狠狠推到了床底下,差點一頭栽到在羊毛地毯裡。
降谷氣急敗壞地就地一滾,擡頭就看到法月莉亞仍然跪在床上。她居高臨下地雙手環抱在胸前,發出指示:“那就請你到地上睡吧,我習慣一個人睡大床。”
“哈?你不是結婚了嗎?婚後也一個人睡?”他試圖指出邏輯漏洞。
“你是我丈夫嗎?之前不是還說讓我回老家快點相親嫁人才不會耽誤你的任務嗎?哈這要是我丈夫本人那一定是頂級人渣吧——應該不是本人吧?”
他伸手捉住自己的枕頭,拖了下去,倒在雪白的羊毛地毯裡。
棘手的狡猾女人。可惡。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莉亞小姐,她實在是很讓人棘手啊。”
那位有資格配槍的松本警部把工作手冊合上,遞給降谷零。崗位培訓的内容結束之後,老牌公安忍不住發出了前輩的叮咛,“其他工作還是很簡單的,按照這些規定來就好了。”
他似乎意識到了疏漏,尴尬地哈哈一笑,試圖彌補一下:“啊不過莉亞小姐人還是很好的。”
降谷零在心裡比他笑得還尴尬:“這樣啊……她之前都做了什麼,讓您這麼為難?”
“現在有你這樣的帥哥在,莉亞小姐應該不會再離家出走了吧。”對方口氣由衷地輕松了起來,“之前她會用各種方法逃走啊。為了她我連《肖申克的救贖》都多看了兩遍。她會在逛街的時候故意甩開護衛,我們當時得先熟悉目的地的所有逃生路線才能送她出門。在家裡會半夜翻牆,甚至還試圖變裝混入家政人員裡面,真是比間諜還難抓。”
降谷零闆着臉,忽然擡手一指,“你說的是這樣變裝嗎?”
早上來的五個家政婦完成了打掃工作,正在排隊離開。
但是現在……有六個人。
聽到他冷冰冰的指控,站在倒數第二位的家政婦突然擡起頭。
茶色的眼睛燃燒着怒火。
……真的是法月莉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