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由于前一天晚上又沒睡好的緣故,是以直睡到晌午才起身。
附中人皆以為大小姐是因為心情不好,沒心思用早膳才如此,昨日因着老爺心情不好的緣故,府裡下人屏氣凝神的伺候,生怕出一點錯。挨到第二天,下人們聊天的欲望已經達到頂峰,是以無論管事小厮、還是丫鬟婆子,不拘這平日裡熟悉不熟悉的,見了面便悄聲聊兩句,言語間多有惋惜之意。
但也不僅僅如此,還有另一種情緒,正悄然乘風席卷整個蘇府。
“诶,你們聽說了嗎,如意坊今早開了新局,大比啊。”大廚房内,總負責人張婆子一踏進廚房,便神秘兮兮道。
“什麼局?”
其他婆子不禁好奇,有的甚至即刻便停了手裡的活計湊到張婆子跟前。
張婆子謹慎地回身往廚房外看了看,确定沒人随手先将門掩了,拉了條凳過來坐下,才道,“賭的是咱們家大小姐能活到幾時,聽我男人說,此局寅醜時二刻開的,為期三天,虧得他昨兒一晚在如意坊沒出來,剛挂牌子他就看見了,立馬下了注…”
“過了宵禁大伯還在外面待着,不犯律嗎。”說話的是管腌菜劉婆子之女五兒,因着年紀小在府裡也沒有活計,是以劉婆子每日都将女兒悄悄帶過廚房這邊來,一日三餐随着她們吃,順便幫着打打下手,廚房的婆子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劉婆子也能給自家省些嚼用。
劉婆子一扒拉自家女兒,“大人的事少管,端碗那邊吃去。”
支走女兒,劉婆子不好意思的朝張婆子道,“娃年紀小,老姐姐别怪罪,您繼續說。”
“對啊,然後呢?”衆婆子催促道。
張婆子也沒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加之得意心情實在難憋,遂又趕忙道,“你們不知,最開始下注時賠率那才叫大呢,我男人怕看不準,特特的分散開下了好幾注,待到天亮才急匆匆出來,問我大小姐今早吃的如何,我一說沒吃,他又着急忙慌的要出門,我就問他要去幹嘛,他說自然要去多借些銀子下注了。”
“怎麼還得借銀子?”有的婆子不解問道。
“你傻啊,當然是想多賺點了。”張婆子近前的一個婆子脫口而出。
張婆子頗為贊賞地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說道,“沒錯,我想着咱們娘兒們好了一場,今兒我既知道了這個發财的道兒,自是要同大家夥兒通氣兒的。現如今知道人的還不多,雖賠率稍減了些,但也比尋常的局高出幾倍去,你們若有心便去試試自個兒的運,保不齊後半輩子的富貴就有了。”
“真的?那我們不是要發财了!”還是張婆子近前的那個,隻見她笑的見牙不見眼,身上的襜裳一解,扔到案上慌忙道,“我得趕緊讓我男人去,别晚了撈不到甜頭兒。”
說着拉開門就走了。
見一個人動,其他心思活絡的自是坐不住,紛紛扔下手裡的家夥什兒,七嘴八舌的往外走。
一下子,廚房幾乎空了。
“朱大娘,你怎的不去?”角落裡吃飯的劉五兒,好奇的問坐在她身旁擇菜的朱婆子。
張婆子這才注意到角落裡還一人呢。
她本無事,想着告訴完大家夥這個好消息,她們自是要賺錢去的,她留下看顧着些,以防哪位主子過來,沒人伺候。
見朱婆子無動于衷,她便過來問,“唉?你不去?”
朱婆子向來老實,聽見劉五兒問她,她便搖頭,此時見張婆子過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就不去了吧。”
“是錢緊還是怎麼着?”張婆子頗為熱心腸,“不是我多事,咱們老姐們兒這麼多年處的都不錯,眼巴前兒這麼好的機會,不去多可惜啊!”
說着,仗義的扯了自己的錢袋來,往朱婆子跟前一遞,“這樣,我先借給你點兒,等月錢發下來,你還我本兒就成。”
張婆子倒确是好意,蓋因這些年來,她也沒少讓朱婆子幫忙。
她們這些人,有家有口的少不了家中有事絆住了來不了,亦或是偷奸耍滑想多歇歇。
尤其是她,她家男人好個賭,賠的褲衩子都不剩更是常有的事,她就免不了在外再接些縫縫補補的活計,多賺些辛苦錢給她家那個冤孽填窟窿,時常她在廚房裡的事都是讓人家朱婆子兜的底。
朱婆子少時喪夫又不曾改嫁,無兒無女孑然一身,性子又軟,對于旁人的請求基本都是有求必應的,幸而這廚房裡的婆子們無有欺人成性的,不然她非得讓人欺負死不可。
張婆子私心覺得朱婆子既幫過她,那她有機會自是要報答一二的。
此時見朱婆子不拿,張婆子便直接從自己荷包裡掏出散碎銀子來,往她手裡一塞,豪爽道,“你就拿去,跟我還客氣什麼。”
朱婆子吓了一跳,趕緊将銀子推回去,搖頭道,“不成不成,我也不懂那些,就不湊熱鬧了,你們要忙就去忙,廚房我有,不用擔心。”
之後無論張婆子怎麼塞,她都不要。
“唉,真是老實的都迂了。”張婆子見她如此,實在沒了辦法,也就不在勸,揣了銀子道,“那你多看顧些罷,等我賺了銀子請你吃酒。”
說罷,也出去了。
整個大廚房隻剩朱婆子一人忙裡忙外,倒也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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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是被餓醒的。
不知是昨晚吃的太少,還是思慮太重消耗大,天剛蒙蒙亮她才睡着,睡了不過兩個來時辰就餓的前心貼後背的,一睜眼直突突往外冒金星。
扒着床沿,披頭散發,有氣無力的伸着脖子叫豐兒。
豐兒差點沒被吓死,一問才知道是餓的,提溜兒到嗓子眼兒的心才放下,隻聽說讓她趕緊找個人去廚房取些吃的來,不拘什麼現成的就是,她餓的胃裡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