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桌前倒了茶水,遞到他手裡。
他啜了一口,忽然問:“林策找你,為了什麼事?”
“就是梁王案的事,他願意幫我。”
“他為什麼要幫你?”
“還我替皇後娘娘查清巫蠱真相的人情吧。”
“哦……他這人我不喜歡,一根筋。” 他喝掉了杯中剩餘的茶水,将杯子遞還給她,“還要。”
她無奈一笑,又去替他倒茶:“挺正直的一個人,殿下這是偏見。”
“哼,沒受過挫折的愣頭青。”
祁襄又端來了茶,不覺莞爾:“殿下這是嫉妒嗎?”
“呵,我嫉妒他什麼?”
祁襄眉梢揚了揚,打了個哈欠道:“殿下早些休息,小的先告退了。”
她回到自己的小院,看見滿園的花木,突然想起正是十七歲那年,在世子府有了一座同樣的院子。現在想來,自己那時和那些大戶人家的通房丫頭也沒什麼兩樣,一朝得了主子的寵幸,便擡成了妾,賜一座宅院養着。也許哪天主子又寵愛了别的女人,便隻能獨自守着這座院子孤獨終老。
她皺緊眉頭,對着出來迎接的雲芷和晚翠說:“這些花我不喜歡了,明日你們叫幾個人替我都搬出去吧,我去挑些别的再放進來。”
晚翠的嘴又快得很:“啊?姑娘,這些花都是王爺特意吩咐種的,不都是姑娘最喜歡的嗎?”
“喜歡也是從前喜歡,人的喜好總會變得嘛。”
雲芷對晚翠使了個眼色,制止她再說話,她福身道:“知道了,姑娘,我們一早就去辦。”
祁襄一擺手:“行了,都去歇息吧,我一會兒便安置了,不用你們伺候。”
接下去的半個多月,祁襄都在王府盯着祁延的功課。奈何他實在是勤奮不足、蠢鈍有餘,每日都将她氣得心肝肺疼。
“朽木不可雕,寫的就是你!” 祁襄舉着戒尺,扯開嗓子大吼。
祁延捂着腦袋,帶着哭腔道:“阿姐,你布置的書太難了!我真的讀不懂!”
“有何難的!你不願意動腦,自然讀不懂!先抄上十遍,再來背給我聽!”
“啊!” 祁延叫苦連天。
“知道的是你們在讀書,不知道的還以為年下殺豬呢。” 蕭允墨嘲諷的話語從門外悠悠飄進來。
祁延仿佛看見了救星,忙向他求援:“殿下,你可來了!你快勸勸我阿姐吧,再這麼學下去,我真要瘋了!”
祁襄一擡頭:“殿下昨日不是進京去了嗎?這麼快回來了?”
蕭允墨看了一眼案上的《春秋》,笑道:“這書從前在書院不是讀過?”
“讀書讀過,但早忘了,阿姐既要考我背書,還要給我出題,比書院先生還嚴格十倍!”
“你阿姐的學問可不比書院先生差,你是該好好跟她學。”
“她根本不會教書,隻會打人!”
祁襄氣不打一出來,揮着戒尺就要打上去:“我還沒教你麼?你自己蠢鈍如豬!”
蕭允墨從她手裡抓過戒尺,好生勸道:“因材施教方為良策,祁延詩書是欠缺一些,但頗通音律,你就由着他學些感興趣的吧。”
“什麼頗通音律?我看他也就是去秦樓楚館聽個曲兒罷了。”
蕭允墨拍了拍她的肩膀:“此事以後再議,你沒聽過祁延彈琴,自然不知道他的天賦。我明日要啟程去并州,有很重要的差事,你跟不跟我去?”
“什麼差事?”
“蒙古那個茉失裡太妃向陛下上表,以求議定大齊蒙古長久和平之盟,聖上與内閣一緻主張議和,陛下派我和十三皇叔一同前往并州與她談判。”
祁襄眼睛亮了:“蒙古人!”
梁王之案,證人死的死、瘋的瘋,但知情者并非隻在大齊,既是通敵,那蒙古人自然最清楚,梁王究竟是否與他們勾結。
“嗯,所以你去不去?”
“去!當然去!殿下這回得的可真是好差事!” 祁襄難掩喜悅之色,“肅王殿下也來了嗎?他人在哪裡?”
蕭允墨的臉陰沉下來:“在若水堂……”
“那我去了。” 她沒等蕭允墨說完,就已“唰”地站了起來,一瞪眼道,“祁延,你給我好好背書,今晚要還是背不出來,你接下去一個月都别想出門了!”
她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一臉苦楚的祁延和面色鐵青的蕭允墨。
一天後,肅王與懷王的車駕自薊州出發,趕赴并州北部與蒙古接壤的常勝堡。老懷王曾經的封地晉陽恰好也在并州,蕭允墨便奏請皇上順道去老王府瞧一瞧。
第三日,他們到達晉陽懷王府,預備在此歇上一晚。
老王府凋敝蕭條,裡頭隻餘少數仆從打掃,外頭卻戒備森嚴,每道門都有侍衛把守。
祁襄玩笑道:“殿下是在這裡藏着什麼寶貝麼,看得這麼牢?”
他作出一副驕矜的樣子:“有啊,給未來王妃的聘禮,都藏在這裡。”
祁襄和蕭敬虞對他的胡說八道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