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祁襄詢問的眼神,蕭允墨搜腸刮肚,終于找到一個話題:“我是想與你商量……既然如今梁王案已經平反,你父親的墓,是否應該修繕一下?”
“殿下有心了。”
“本王安排許年去辦就是,有什麼須注意的,你吩咐他便是。”
祁襄猶豫片刻道:“其實……昨日肅王殿下已經問過我這件事了,你知道他最願意張羅這些的。”
蕭允墨有些驚訝:“你與皇叔什麼時候這樣熟絡了?”
祁襄淺淺一笑:“殿下不是在……吃醋吧?”
“本王沒那麼幼稚。” 他沉下臉,去桌上抓茶壺。祁襄搶着給他倒茶,微涼的指尖與他輕觸。
“手怎麼這般冷?”
祁襄将倒好的茶水遞到他面前,慵懶地說:“方才在窗邊看了一會兒雪景。”
“怕冷就不要看雪了。” 他這時才注意到祁襄面前放着一個木制的小猴挂件,這會兒她拿起這東西,輕輕把玩起來,他問,“這是什麼?”
祁襄細細盤着木猴,淡然道:“一個小玩意兒而已。”
“又是驅邪的?”
“那倒不是,保平安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許久,天終于大亮,小丫頭慌慌張張前來伺候,後頭還跟着聶昭。
“奴婢該死,睡迷糊了!連殿下來都沒聽見!” 小姑娘戰戰兢兢。
祁襄急忙安撫:“不必自責,殿下仁厚,定不會怪罪你的,況且隻留你一個在這院裡,就是因為我不喜歡奴婢來奴婢去那一套,你且出去忙吧,天冷,多添件衣服去。”
聶昭大剌剌在祁襄身邊一坐,笑容明媚如朝陽。
“襄姐姐當真人美心善。” 他瞄了蕭允墨一眼,陰陽怪氣地說,“姐姐看是沒睡好呢,是不是被吵醒了?”
祁襄當然聽出了他話裡有話,卻故意假裝沒懂:“昨夜翻來覆去,想那棟鬼宅的事,一時就沒睡着。”
聶昭一拍桌子:“我也覺得那宅子古怪,分明是有人在扮鬼吓唬人。”
蕭允墨冷笑:“用你說?在座沒有癡兒,論誰看不出來?”
聶昭隻當他是空氣,一臉子熱忱對祁襄說:“那姐姐用了早膳,我們就出發吧!”
祁襄聽見“早膳”二字,眼睛倏地亮了,他問聶昭:“外邊雪停了沒有?”
“停了,姐姐。”
祁襄“刷”地起身,抓着小木猴就往裡間走:“那咱們去早市兒吃早膳去!”
馬車送他們到天橋,雪霁初晴,小商小販們依舊如往常一樣推着小車出了攤。祁襄利落地跳下車,蕭允墨的聲音像拴在她身上的繩子幽幽蕩在背後。
“雪天路滑,祁時安你莫跑!”
聶昭則故意添着亂:“姐姐你想跑便跑,到時我來扶你,必不叫你摔倒!”
祁襄早已健步如飛,跑出去十幾丈遠。
她捧着一個冒着熱氣的紙袋回來,雪天的日光照在她臉上,浮着一層瑩白的光暈,加之她穿着陰陽先生的行頭,青衫玉冠,頗有幾分仙氣,仿佛不是這塵世中的人。
然而當她打開那紙袋,露出裡頭油亮亮的肉餅來,便知她被貶谪下凡、也不是全然無辜的。
“兩位公子,這天橋的肉餅可是一絕,須得趁熱吃,快嘗嘗!”
聶昭直接抓過一個,往嘴裡放。
蕭允墨站着沒動,祁襄從懷裡掏出一張油紙來,包起一個,遞到他面前:“知道殿下不慣在街上吃東西,特意問攤主多要了幾張油紙。”
他接過去,餘光有意無意掃過聶昭的臉。
他咬了一口,劍眉微蹙:“好生油膩。”
聶昭已然吞掉半個,唇上沾着晶瑩的油光。
“我覺得好吃得緊!”
“北境苦寒,你當真也是沒吃過什麼好東西。” 蕭允墨的話語很惡毒,但表情卻十分平靜。
聶昭也不是好拿捏的軟柿子,他嗤笑一聲道:“也是,要是沒副好身體,成日喝藥嘴裡苦,縱使是玉盤珍馐,吃起來也是沒有什麼滋味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拌嘴的功夫,祁襄已經啃着肉餅往前面逛了幾十步遠。
她又在一個馄饨攤坐下,四四方方一張桌子,蕭允墨和聶昭一人一邊,相對而坐。
“老闆,來三碗馄饨!” 祁襄點了吃的,歪着腦袋聆聽攤位旁一位說書先生的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