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想推開Yu說

“有地雷，你快……”

但Yu比他反應更快，飛身擋在他的面前，快速凝聚起肉眼可見的一面法術護盾，砰的一下，一顆反步兵跳雷從面前地面飛速彈起炸裂。

魏斯又誤判了，他踩中的可不是普通地雷，而是間隔觸發的跳雷。顯然Yu比他反應的快，還比他判斷的準。

然而Yu能擋住絕大部分的爆破片，卻擋不住其中的個别源石戰鬥部。換做普通幹員的話，這一發下來，兩個人誰都别活了。Yu那一刻幾乎是透支的使用法術，一共隻有兩片源石戰鬥部穿過了法術護盾，深深地插進了他的肩膀和腹腔。原本應該是能穿透器械的特制穿甲設計，在法術護盾的作用下，幾乎減速了幾十倍并且發生了偏轉，但是對于非專精戰鬥防禦的Yu而言，還是紮穿了他的護甲，深深嵌入他的身體。訊使呆望着眼前的人爆出兩團血霧，身體一軟的倒下，好在自己還有本能，他立馬摟住渾身顫抖的人一把抱起。

Yu咳着血，已經發不出聲音，但他飛速用法術在訊使眼前凝結出文字——按我指定路線！跟上史爾特爾！

然後文字飛速幻化成線路節點，仿佛載具上的HUD設備，準确的在訊使面前為他描繪着安全的撤離落腳點。

訊使感覺胸口炸裂，一腔複雜的情緒全都堵在喉管裡，但是他沒時間說話了，他疾步順着Yu的指引飛跑起來，懷裡的人嘩嘩的淌着血，他的袖子和胸口很快被Yu的血液打濕，那體溫，刺得他心髒陣痛。擡眼一看，史爾特爾肩膀上也嵌着一塊源石破片，但是好在先跑起來距離遠，也隻有這麼一枚碎片擊中了她，艾雅法拉被抱在懷裡一點兒沒事，史爾特爾看到Yu的情況，立馬黑下一張臉，但是沒說什麼，又望了一眼他們身後，然後果斷回頭安心趕路，身為源石感染者，史爾特爾都有有相似的能力，可以感應規避地雷，艾雅法拉也可以，她倆不用任何指引倒是跑的又準又快。

訊使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無人機機械衛隊還在精準的阻攔着對方的無人機群，和他們保持着穩定的距離。回頭繼續趕路，路線旁邊漂出一行小字——别分心，我們能安全撤離！

看了眼懷裡的人，嘴角還在冒着血泡，眼睛已經眯起來，臉色慘白，但是手上非常專注的打着施術手勢，手腕上源石施術單元手環穩定的閃閃發光。訊使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冷靜，抱着Yu準确的跑路回去……

魏斯閃回了思緒，陳Sir和銀老闆已經喝着糖水安靜的看着他，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眼角有點兒濕潤，趕緊擦了擦，捧起糖水掩飾的喝了一口，嗆得咳咳咳……

陳Sir翻了個白眼，不緊不慢的咽下糖水

“喲！這會兒知道真正的心疼了？當初在RL拿着源石通訊器質問人家是不是歧視你們非感染者信使的時候，我可沒發現你會心疼他呢！”

“這我倒是想說，魏斯當時應該是有什麼誤會。”

銀老闆不動聲色的，試圖幫魏斯說話。

那時候，和Yu在RL玩兒的比較好的是極境他們，一方面，Yu有着小孩子一樣的灑脫任性；另一方面，Yu專業能力過人，開朗好相處，總的來說很快是和多數同事相處不錯的。但是遇到什麼職場不好的風氣時候，Yu也從不跟人客氣，被他得罪的人拿他沒什麼好辦法，于是某天本來大冒險遊戲的時候，極境被罰背着Yu跑圈兒後，個别人報複性捏造很難聽的個人私生活绯聞就開始到處傳。

Yu一眼就對訊使感興趣倒是比較明顯的，但是訊使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大概是出于當時Yu和極境的謠傳聲比較大，想避嫌的考慮吧，給Yu來了這麼一出。Yu倒是也沒客氣，直接拽着他無所顧忌的沖去通訊實驗室，完全無視了一時興起正來參觀的凱爾西，當場給所有人演示設備，即興presentation這些技術給RL未來工作帶來的戰略機能提升。訊使當時也算是很灰頭土臉的，直接當衆道歉告饒。這麼一鬧，反正當時也不會有人會把他倆扯到一起了。

不過訊使也再沒和Yu發生過什麼矛盾。各種風聲淡化後，訊使也曾悄悄帶着雪境特産去找Yu道歉，他驚訝的發現，Yu壓根沒任何心結桎梏，那些現場演示都是簡單直接的、認真針對他的問題的回答，Yu就是這麼一個唯效率和直接溝通的純粹的科學官。訊使對這個新人的印象開始變得極為獨特。後面随着分配在一起外勤的頻繁，他們慢慢交好，交心，建立友誼。

陳Sir看着又陷入回憶呆滞的魏斯，悠悠的說

“我隻是困惑，當時搶救Yu，凱爾西親自出馬，銀老闆都去了。你倒是躲得挺好啊！倒不是說你人情淡漠，但就算是愧疚或者震撼，或者是害怕那個血腥的場景，是不是比起Yu的安危來說，那都可以先放一放？”

“有點兒過分了啊!”

銀灰依然面無表情。

當時他正好和執棋人對弈完，聽說事件後，他見到了失魂落魄訊使，确定訊使沒事後就追着執棋人趕去搶救室看Yu。聽說凱爾希都難得的親自出動手術去了。其實急救本身并不稀奇，單就他的閱曆來說，這菲林雖然傷的不輕，但還不緻命，他更好奇的是，保護了訊使這樣的算戰鬥類型的幹員同事的，科研型的Yu，此刻是個什麼狀态（還有，為什麼凱爾希這次有空參加急救行動？）

Yu在手術台上極為平靜，甚至還偷偷用源石技藝操作自己終端發短信，給所有趕來觀察室看他的同事們，或是安慰，或是交接。包括執棋人和他，每個人的都有點區别，他銀灰的和執棋人的倒是出奇的一緻——“訊使的情緒狀态可能很不好，請在我治療完成後安撫他一下。感謝。”

“所以，從沒有人透露，包括你的老爺，都沒告訴過你吧？他腹部本來是沒有源石結晶的，他之前的醫療檔案，再感染者裡，他是罕見的，無體表結晶的那種。”

陳Sir歎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喝下了一勺糖水。

像是被什麼刺穿了心髒，魏斯的瞳孔皺縮，眼睛抽搐了一下。啪嗒，糖水掉在地上。

他好像理解了，原本在謠言風聲平息無需避嫌後，他釋放出善意，試着開始結交這個對自己熱情而興緻勃勃的小菲林。有時候還會反過來調戲他，也很好玩。極境他們調戲Yu，經常是被怼的啞火，可是自己調戲Yu偶爾是能夠得逞的。

自是那次受傷後，他相當長的時間，甚至不敢面對菲林，可愧疚心逼着他，還是在人家銷假複工後第一時間前去探望。而菲林，似乎禮貌了很多，小心翼翼的，似乎也在顧慮他什麼。直到有一天，夜晚在艦橋偶遇，一起吹風看星星的時候，菲林問他，會不會有人，有機會，可以不看到他的面具，簡單相處？他鬼使神差的，跟菲林說，是你的話，是完全可以試試。那天，小菲林恢複了以往的活潑，帶着羞澀，又掩飾不了喜悅。

但有一次，難得一起旅行出差的時候，小菲林卻有意無意在洗澡時候避着他，他還調侃人家平時奔放，一到好機會卻會害羞。小菲林那時候的表情堪稱古怪，不甘、羞澀、委屈，複雜極了。到前天和昨天，他都依然隻當是感染者的顧慮和自卑，當作是自己荷爾蒙的魅力作怪，當做是小菲林可愛的嘴硬羞澀。

現在他明白了，Yu當初搏命一般護着他的時候，不僅僅是行動上豁出命去，雖然就人家的能力來說，其實好像也是談不上真的玩兒命。但是算上這處緻命傷，這個将他感染等級進行質變的變故，無論當時他是有準備，還是沒準備，他是堵上了未來的命運在保護自己。把自己從一個高度隐蔽性，高安全等級的感染者，生生加重成了帶有體表結晶的類型。天賦異禀的特殊感染者，原本隻要願意，無論是藏匿身份、規避歧視，或是開發潛能超乎常人，都有權利做自己選擇。現在，卻還要小心翼翼的為了保護自己，束手束腳。而自己，自以為體貼，但每次提到、調侃那結晶體的時候，怕是在Yu的傷口上摩擦了無數遍。

那塊結晶，那切掉的兩角碎片，自己的戒指……

魏斯盯着手上的戒指，眼睛又濕了。雖然反應挺快，立馬眨眼收住了。但是戒指在他無意識的思緒中，發起了光，還是暴露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