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平昌看來,縱使宋嘉有一天會看出來這毒或許就是他下的,但是隻要他沒有捅破,兩人的合作關系就還是穩固的。
但是宋嘉開始打破這個看似和諧的局面了,他想要找旁人來醫治宋青月,就算是一個看起來便是江湖騙術的解毒方法,他甚至也想一試。
又假借缺少藥材,支開劉稹,留下自己這個周太傅的人。而劉稹恰好需要這麼一個機會回京與陳平昌商談,簡直是一個天衣無縫的局。
若是陳平昌沒動清算他的念頭,這番舉動出于愛子心切,一時信了江湖騙術實屬正常。可若是他動了念頭,那就是宋嘉想要逃脫自己對他的牽制。
隻要宋嘉還在定州城一天,就還在陳平昌手中一天。在現在這個愛女如命的戲中,陳平昌隻要覺得宋青月的命還在他手裡一天,那宋嘉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多遠。
“簡單為我講講令祖的病情。”
劉稹放慢腳步同柳憶南并肩行走,側頭看向她。
“家中寄來的書信隻寫說是肝氣郁結,常常心神不甯,肢體乏力,甚至還有耳鳴之症。”
柳憶南斂眸回複道,自己說的都是師父生前的病症,縱使劉稹想挑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是否還長時間氣血虧虛?”
劉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配着天邊陰沉的天氣,使他的臉上莫名多出些許凝重的表情。
柳憶南回想了一下師父生前,确實郎中說他氣血虧虛,要給他抓些黃芷、當歸等藥材調理,結果被師父氣罵出去。在師父眼中,自己那般常年學武之人,如何會氣血虧空,定是那郎中在诓騙藥錢。
“信上沒說,但是前些年有郎中如此說過。”,柳憶南假作思索,輕聲回答道。
“怪哉怪哉,我雖沒把脈,但觀其症狀,不似是肝氣郁結,反而像是長期服用朱砂所緻。”
劉稹又摸着他那胡須,搖頭疑惑,“莫不是那醫師誤診?肝氣郁結不過是尋愁覓怨,肝郁化火所緻,不會耳鳴甚至氣血虧虛。”
柳憶南停下腳步,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劉稹的背影。而劉稹在注意到柳憶南停下,于是轉身回望,兩人視線相撞,隻見柳憶南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劉先生說的可是真?”,柳憶南顫聲詢問。
劉稹緩緩走到柳憶南身邊,稍加思索。
“單聽姑娘說的症狀,定不是肝氣郁結,若說完全是朱砂所緻,但也不一定。隻能說有這種可能性。”
“或者姑娘還知道其他症狀,越多我越好判斷些。”
柳憶南沒有思索太久,師父長久一來的病狀都記在自己的心中,除了一直是一位江湖遊醫醫治,師父很少讓其他人來。
可那江湖遊醫行蹤不定,幾個月才來上一次,她擔心師父的病情,便擅作主張請了一個郎中。
可那郎中也是個半吊子,把不出什麼。後來自己和那江湖遊醫學了些醫術,但遠遠不能救師父,而師父也不曾讓自己把脈。
“近些日子還時常胃痛嘔血。”
“那便沒錯了,長期慢性服用朱砂,毒性在體内聚積便會引起。看來姑娘需要回去重新找個郎中為令堂醫治了。”
劉稹臉上帶着惋惜,似是看到柳憶南臉上難看的神色便不欲再說,但還是忍不住出聲。
“但這種情況可見服用朱砂不是一年兩年,恐怕也...”
劉稹沒再往下說,但他的言外之意柳憶南聽出來了,師父去世前幾天便嘗嘗嘔血夢魇,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人就被磋磨得不成樣子,在一個雨夜便駕鶴西去。
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師父這些年的哀恸,原來不隻是他心中藏着的那個秘密,更是服用朱砂所緻。
可他是怎麼長期服用朱砂的,每天的飯菜都是柳憶南做的,不可能有什麼人動手。那便隻有一種可能。
師父自己一直都在服用朱砂。
劉稹看了看陰沉沉的天,雨就快下過來了。
“我先去看看宋小姐的情況,姑娘不如早些收拾行囊,興許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
說罷便朝宋青月的院子走去,隻留下柳憶南還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直覺告訴她,師父的死恐怕另有原因,可除了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遊醫,與師父在江南有交集的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不過是些苦命的江湖人。
一個人名在柳憶南的心中浮現——周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