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憶南湊近周慎,“你舉高點火把,不然我看不清。”
為了防止浪費了這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株飛蓬草,柳憶南聚精會神地盯着周慎的臉,生怕浪費一點。
但感覺到柳憶南的靠近,周慎卻微不可查地後退了一下,柳憶南以為周慎許是不習慣旁人靠得這般近,但是權衡了一下,還是覺得不能浪費手上的草藥。
墨綠色的草藥汁液,掩去了少年臉上的紅韻。其實周慎後退的那一下,心中想着的,是這幾日雖然也在湖泊中洗漱過,但卻不像在自家府上那般的仔細,也不曾熏香。
若是這幾日來不曾細緻地沐浴,柳憶南覺得自己身上臭怎麼辦?
她還願意靠近自己嗎?
從前他也不曾親自洗過衣衫,況且這幾日條件也不允許,也隻簡單用孫二娘摘來的皂角洗過幾次,不像在府上一般,會有熏香。
柳憶南會不會嫌棄自己啊?
靜默的空氣中,除了木材燃燒發出的噼啪聲,隻剩下二人之間的呼吸,若是心聲可以穿透胸膛,怕是會吵得不行。
周慎現在體内恐怕是有兩個小人,不停地在糾結着。
還沒等周慎胡思亂想完,柳憶南已經為周慎抹好草藥,審視了審視周慎的臉,滿意地點了點頭。她也就将周慎臉上的蚊子包抹上草藥,旁的地方也不是她能幫忙的,況且草藥也不夠。
随後便站起身來,拍了拍因為蹲在地上,衣擺粘上的土,見周慎還蹲在地上沒起來,還以為他又在看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又蹲下身,從周慎手中拿過自己的火把,蓦地湊近,故作深沉地說道。
“知道我為什麼猶豫不帶你一起來嗎?”
原本還在瘋狂糾結的周慎勉強被吸引去注意力,雖然眉頭仍舊緊鎖,但下意識地接柳憶南的話茬。
“為何?”
“因為在這樣的雨季,山上多的都是蛇,一個不小心被咬到,可是會一命嗚呼的。”
這下可真是被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瞪大了眼鏡,不可置信地看向柳憶南。
看着這雙又瞪圓了的鳳眼,柳憶南微不可查地彎了彎嘴角。
還是圓圓的好看。
随即又恢複了平常的神情,轉過身走去,沒等周慎的下文,腳步快到也不像是要等他跟上的樣子。
周慎有被吓到,雖然不怕蛇,但是怕潛在的危險啊。萬一真的就點背,不小心被咬上一口,自己還能活着見第二天的太陽嗎?
又陷入到自己情緒的周慎當然不會看到,走在前面的柳憶南嘴角深深的笑意,要不是有點功力,當場笑出聲也不是沒可能。
尤其是周慎現在臉上塗上了草藥,忽閃忽閃的火光下,确實莫名有些喜感。
等到兩個人走回去時,隻剩下孫二娘還在等他們回來。見到兩個人平安地回來,孫二娘也舒了一口氣,借着火光看到周慎臉上已經抹上了草藥。
“早些歇息吧,剛才娘說我們明天應該就能走到矸石山了。”
孫二娘看周慎墨綠的臉忍俊不禁,又怕周慎看去覺得是在笑話,于是硬生生忍住了,隻交代了二人一句,便也靠着樹睡去了。
周慎見柳憶南也找了處還算幹爽的地,靠着樹幹閉上了眼睛。原本還想問是不是真的有蛇,但是又覺得顯得自己有些小題大作。
于是隻能小心翼翼地靠近柳憶南坐下,環視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可疑的目标,也有可能是夜色太深,什麼都看不清楚。
等到早晨再上路時,天氣竟然出乎意料的晴朗,雖然天空依然有雲朵,但是微風伴着陽光,讓人心情都變得好了些許。
或許是周慎覺得自己頂着滿臉的墨綠,有些太招人顯眼,柳憶南早早醒來就發現他已經去洗臉了。不過看起來效果還不錯,至少看起來不像前幾日,蚊子包那麼的紅腫。
還沒到晌午,就走到了矸石山。說是山,但看上去也就是一個小小的山丘。
但也就是這樣小小的山丘上,布滿了豎着的木闆和一個一個的小土包。這些木闆沒有任何字,隻是曆經了許多年的風吹日曬,早就失去的木材的光澤,剩下的樣貌,便如同腐朽一般。
站在這座山丘下,仿佛面對的是一座巍峨的大山,看不清這座山上究竟豎着多少的墓碑,但是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全是。
甚至零零碎碎的空地上插着幡旗,應該是新插上去的,就算是身處荒野,旗幟依舊鮮豔。
孫婆婆掙紮地從闆車上下來,孫二娘紅着眼去攙扶,春花因為抱着孩子不方便,于是周慎也顧不得禮儀,便想着同孫二娘一起扶着孫婆婆。
但是孫婆婆卻顫顫巍巍地拂去周慎的手,也拂去了孫二娘的手,從闆車上拿出來一個胳膊粗細的木棍,那是前幾天路過一戶空着的獵戶門前,婆婆撿到的。
當時孫二娘甚至問過孫婆婆是作何用途,那是孫婆婆沒說一句話,沉默應對,沒想到今日卻是像借着這棍子,自己走上這山。
“娘,這雖然也隻是個小山丘,但若是你自己走,怕是會...”
還沒等孫二娘說完,孫婆婆就打斷了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