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人怎麼能闖這麼大禍。
溫恬到底看到了什麼!看了多少!他現在是怎麼想的!
何星洛認命地,“那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
隔壁就是會議室。
兩個人先後進門,溫恬替何星洛拉開座椅。
何星洛:害怕。
他其實想坐門口,方便他逃跑。
坐下來,溫恬擡眼打量了整個會議室,最終把目光落到何星洛身上。何星洛一驚一乍,“怎、怎麼了?”
“這個會議室沒有監控吧?”溫恬看起來十分憂心,單手撐着下巴,半阖雙眼說:“一會我們要聊的内容,被别人聽見可不太好。”
何星洛:“!”
快收了神通,給他一個痛快吧!
何星洛咽了口唾沫,在頃刻之間放棄了掙紮,默不作聲地開始認慫。他低頭摳手指,這手長得可真是一雙手啊。
溫恬目光沉不見底,耐心也很多。
十幾秒鐘以後。
何星洛悄悄撩開一隻眼:^·-
溫恬也并沒有他表現得那麼鎮定,何星洛這個樣子反而令他松了一口氣。他在充滿惡意的環境裡長大,個人特長之一就是分辨如影随形的不懷好意。
現在他也很确定何星洛并不是在故意讓他難堪。
溫恬冷靜過後甚至想過,這會不會是那些有錢少爺之間把他當作賭注,才編寫了這樣一個劇本,要他成為落入陷阱的小醜。
還好不是。
幸好不是。
溫恬見識過的惡劣玩笑數不勝數,被發現的始作俑者并不會是何星洛這樣的反應。那麼,實事的真相就隻有一個。
那不是惡作劇,那是真的。
已經被改變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兩個人視線相遇,何星洛心一橫,“要不溫恬你說說都看到了什麼,我想想怎麼跟你解釋。”
怎麼狡辯。
溫恬把筆記本放到桌上,倒扣,翻開最後一頁。
“全都看過了。”
溫恬說。
形勢真嚴峻啊,何星洛真後悔大學的時候怎麼沒好好聽一聽《形勢與政策》,那說不定還能有個對策。
何星洛問:“那你是怎麼理解的呢?”
溫恬試着開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且清晰:“你寫的這些,和我經曆的事實有很大偏差。厲之韬并沒有在他祖父的生日宴會上對我表白,從這件事開始所有的事情都和你的記錄不同,所以你應該是從這一天開始插手了我的人生。”
何星洛驚訝于溫恬的敏銳。
不過,言、言重了。
“你不用這麼驚訝的眼神看我,因為我其實也并不是第一次懷疑這個世界。”溫恬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調整情緒,“我有時候,理解不了自己的行為。我似乎總在扮演一個沒有任何負面情緒,從來不會報複、怨恨的、完美的好人。”
最後這兩個字,從溫恬嘴裡說出來的時候語氣很輕。
可溫恬的表情卻是猙獰的。
甚至帶着一種痛快。
何星洛被這種激烈的情緒影響,慢了一拍才理解溫恬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溫恬剛說什麼,什麼叫作扮演??!
什麼叫做不是第一次懷疑這個世界?
溫恬說的這還是中文嗎?
何星洛瞪大雙眼,“你,你你說的這是什麼,意思啊?”
“我該怎麼跟你描述的人生呢,”溫恬不知何時陷入痛苦的回憶,終于控制不住令他的聲音帶着些微顫抖,“我的父親酗酒、打人,從我有記憶開始他不是被打一身傷回家,就是打了人被堵到家裡要賠醫藥費。”
“後來有一天,他把人打成重傷沒錢還,被關進去半年。那以後可能是怕了,他不再打人,他開始賭博。他把所有的不幸都歸咎于貧窮,認為有錢就能翻身。可是沒有人能從賭桌上全身而退,尤其是像他這樣一心想着輕松發大财的人。”
“催收要債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從那時候起家裡出了哭喊就是吵架,陌生人敲門都不敢開。”
“從高中開始,我幫着家裡還賭債。”溫恬自嘲地笑,“我别無長物,但好歹會讀書,本市最好的貴族學校錄取我,是簽過協議的,要求我高中的每一次聯考都必須是全市第一,參加的每一次競賽也必須都要拿到名次。全國比賽要進前三,省級比賽要拿前二,市級比賽必須拿第一。”
“那段時間我覺得很割裂,我的同學們為了能讓履曆好看一些,他們的父母和學校一起給我錢,讓我和他們一起去參加各種比賽。可我回到家,錢還沒捂熱,就要去還賭債、替弟弟付醫藥費。”
“按照常理來說,我即便不該撂挑子不幹,也應該會覺得疲憊,會抱怨、會生氣,這些都是正常的負面情緒。哪怕是趁着自己當時還沒成年,在我這位生物學父親喝醉酒家暴的時候捅他一刀,那大概辦案的刑警和法官也會覺得情有可原吧。”
“可我沒有那麼做,甚至沒有任何負面情緒。我按部就班地保護母親和弟弟,替父親還賭債以外,在行動上我也什麼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