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以後,崔父把手上拿着的袋子解了下來,快步走進廚房。
崔雁竹跟上去,隻見崔父從布袋中取出一隻雞,肥碩的雞驟然見光,立刻撲騰起翅膀想要飛起逃走,他眼疾手快地攏住一對翅膀,将雞制服住。
“上次借的錢還剩下八十文,咱家買隻雞打打牙祭,就當慶祝了。”
崔父臉上浮現笑意,三妹的癡病一直是他心裡的大石頭,眼見孩子一天天長大,他總憂心着她的将來,現在總算可以放輕松了,心情自然不錯,回來前在村長家買了隻雞。
雞肉一斤能賣到十四五文,這隻公雞有三斤多,村長看着同村的交情饒了幾文,所以四十五文就買下了。
崔父熟練地拎着雞脖,一手拿起菜刀在上面割了一道放血,接着起鍋燒水,用滾水把雞毛全部燙掉,将内髒全部挖出清理幹淨,裡面亮黃色的雞油留了下來,放到鍋中煸炒,沒一會衆人鼻尖便滿是香味。
崔雁竹在一旁看着他的動作,想起自己從初中起每年都會去參加的農學夏令營,哥哥姐姐去上的禮儀課聲樂課,父母卻把她送去夏令營學習生火種菜,熬油發面,整天弄得灰頭土臉的。
現在想想那裡學習到的技能剛好可以用得上,她走到竈頭後添了兩把柴火,用其中較長的那根輕輕翻動,讓柴火和氧氣得以充分接觸,使之燃燒更徹底。
将雞肉切成塊放入湯鍋中,加入足量的水蓋沒,略微焯水後盛起備用,崔雁竹看着男人熱得滿頭大汗,用木瓢從一旁破了個口子的水缸中舀水放進鍋裡。
在舀水的時候,她借機檢查了一下自己現在的樣貌。
樣子簡直和崔雁竹十三四歲上初中的時候一模一樣!
水中的少女眉目都還沒有長開,跟二十歲的自己有些區别,但還是能從輪廓看出骨相的相似。
她摸了把自己的臉,比起嬌養的女孩兒肯定是粗糙了些,但勝在年紀還小,水嫩嫩的。
就是驟然把自己塞進這麼個小姑娘的殼子裡,還真是有點不适應。
“乖女兒,真懂事。”崔父不知道從哪裡找出兩個幹紅棗,一個土豆,再把一塊生姜放進去炖煮,蓋上鍋蓋,“一會就能吃了。”
“娘他們呢?”崔雁竹回過神,在袅袅白煙中往門外看去,怎麼這一轉頭崔母和崔二哥都不見了?
平常空閑時間崔母會接一些繡手帕香囊的活計貼補家用,絲線和素帕都由雇主提供,等到每旬進城趕集的時候交還給主家。
因着前些日子崔雁竹的病,她一下子接了十張,通常繡一張帕子要近兩天,但是抓緊時間也是能完成的,現在還剩下兩天不到,時間就快要來不及了,所以正加緊趕工。
而崔二哥現在正挑着兩個木桶去河邊接水,一個水缸的儲水量不大,崔家一天基本要用掉兩三缸,崔父做飯的手藝更好,于是挑水的這個重任自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去玩會吧,這雞還要炖半個多時辰。”
在等待開飯的時間裡,崔雁竹拿着一塊燒黑的木炭在地上寫寫畫畫,如果隻靠他們現在的賺錢方式,即使全家都踏實肯幹,也隻能勉強換個溫飽。
地方和工種的限制讓他們隻能掙紮在貧困線上,如果不能及時開拓新的掙錢方法,或許就隻能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我回來了,三妹,過來幫哥卸一下水,忒重。”崔二哥用腳頂開了圍欄,兩桶水都是滿滿當當,要是放下急了容易灑出來,那樣夜裡洗漱完,明日做飯可能就不夠用了。
窮苦人家所有的東西都要計較着使。
崔雁竹聽到動靜後丢下木炭,上前的時候發現他手裡還抱着一大捧茅草杆,幾乎把視線範圍都占據了,難怪不好開門。
“可把哥累壞了。”将水倒完,歸置好木桶和扁擔後,崔二哥揉了揉僵硬的肩膀,随後鼻子聳動兩下,“有肉?”
“過來開飯了。”熱氣騰騰的雞湯被端上桌,臨出鍋前崔父在裡面撒了一小把蔥花,蔥香帶着肉香霎時占據四人的鼻腔,崔雁竹的肚子開始不争氣地咕咕叫。
“快吃吧,多吃點,來。”崔母掰下兩個雞腿,在兄妹倆碗裡一人放了一個。
總算能吃上一頓正經的飯,崔雁竹喜滋滋接下,雞肉吃起來幹而不柴,雞湯香味濃郁,雖然放的鹽很少,但是勝在雞湯味道鮮美,油水很足,也算彌補了缺點。
她咽下一口飄着油花的湯,問道:“哥,你怎麼割了這麼多茅草回來?”
驟然聽到妹妹講話,崔二哥還有點不習慣,他停下往嘴裡巴拉飯的動作,用手背抹了下嘴道:“家裡屋頂塌了一塊,我尋思稍微補補,能頂個一陣子。”
塌了一塊?
沒想到這屋頂還真是漏的。
窮死了窮死了救命啊!
崔雁竹内心咆哮大哭,面色不動如山,“需要幫忙的時候記得随時叫我。”
據她所知茅草頂的建造是在茅草編織好後,需要茅草上面層層塗抹粘性泥土,然後曬幹塗有濕粘土的茅草,再把它們鋪到房頂上面去,有些中間還要鋪上樹皮,這樣才能保證不會滲透雨水。
不過換一次茅草頂是一個很大的工程,崔二哥說的應該是那種曬幹茅草後找到破損位置,直接用力把茅草怼進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