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那婦人不緊不慢地端起手邊的茶杯,用蓋子撇開上層漂浮的茶葉,在淺啜一口的同時掀起眼皮,“什麼東西值得你慌裡慌張的?沒點大家風範。”
“兒媳知錯。”年輕女子福了福,眉間沒浮現惱怒的神色,隻耐心等待着婆婆喝完茶。
從幾百裡外移居此地,連日來舟車勞頓,身上不爽利,人煩躁些也是有的,自己當媳婦的總不能和婆母置氣。
隻是這陶罐……她想了想,還是将東西遞上前,說道:“方才路過一個小攤,見有人擺出來,兒媳眼拙,想請婆婆看一看,這是不是剛燒出來不久的新陶。”
婦人聞言微愣,當初他們選擇千裡迢迢搬到周口縣,無非是因為打聽到這裡的土質适合燒制陶瓷,外加早些年那些窯廠都已搬的搬,毀的毀,不成氣候了。
如果有人先于自己選擇了這裡,打算日後也紮根下來,那對他們是大大的不利!
“拿來我瞧瞧。”婦人微探出身,饒是她想端富貴人家的架子,到了這時候也顧不上了。
隻見這小小一個陶罐器壁均勻結實,器形規整,厚薄統一,雖無任何花紋圖樣,卻通體一色,沒有一絲的斑駁雜色,渣點氣孔。
要不是在邊緣摸到了一處盤築時留下的微凹勾縫,她還當是模制而成。
從二十年前嫁入裴家,裴夫人就随着夫君一同打理裴家的産業,經年過去養成了毒辣的眼光,陶罐一上手就知匠人的水平,這樣的精巧别緻,沒有十幾年的經驗不可能做出來。
“你剛剛說,此物是從一個攤販那裡得來的,有沒有問來自哪個窯廠?”此事不容小觑,裴夫人不敢相信小小一個周口縣還有比自家匠人技藝更高超過的存在,正色道。
年輕女子點點頭,回憶道:“兒媳問了,可那人隻說這是家中祖傳的,神色認真,倒不像是說謊。”
“不可能,這一定剛制不滿一年,”裴夫人即刻否認,這點眼力她還是有的,把陶罐放在一旁道:“罷了,許是倒賣的攤販,說出這樣的話不足為奇。”
“萬一是從附近運來的,不在周口縣呢?您也不要太過憂心了,兒媳現在帶人回去找,細問一番。”年輕女子有些懊惱地說。
裴夫人歎了口氣,“去吧。”
等人回去找時,崔家一行人早走了,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
崔家父母認為崔雁竹大病初愈,趕集耗時耗力,不是嬌弱的小女兒能承受得起的,于是像往常一樣将她留在了家裡。
早飯沒吃,崔雁竹又趁着日頭不盛的時候做了幾個圓筒坯體,跟之前做的那些放在一起晾曬,做完後站起身時餓得饑腸辘辘。
她回去廚房翻了翻,竈台邊的盤子裡放着兩個馍馍,靠牆有一個筐裡裝着土豆絲瓜和豆角莴筍是自家種的,瞧着嫩生生的非常新鮮,一旁還有一根沾着泥土的筍。
崔雁竹想到莴筍可以涼拌也可以熱烹,嫩脆爽口,自帶清香,鮮筍的滋味更是不用提了,其實她更愛吃涼拌莴筍,切成絲後,配上香油和鹽攪拌,色澤青翠,爽脆可口。
可惜家裡鹽不多,也沒有香油,隻好放棄。
不過爆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崔雁竹用菜刀砍掉莴筍底部,用刀刃卡住綠色的部分,順着撕開白筋,接着把根莖斜切成片狀,薄片翠如片玉,或可透光。
那隻筍長得壯,看起來像是末尾的春筍,不太應季,再晚些怕是就要長成竹子了,所以它一定很苦。
崔雁竹豎着劃破筍衣,沿着邊剝開,保留了最嫩的一部分筍衣,其餘的一概扔掉。
切下去的時候用了很大的勁兒,纖維質感很重,所以她選擇了切成丁,這樣會方便入口一些。
起鍋,先将筍丁焯水,這樣可以有效減少苦味。
撈出控幹水分後,崔雁竹用鍋鏟挑一點豬油放入熱鍋中化開,放入莴筍和筍丁一起爆炒,時間不用太久,因為這倆都是易烹饪的食材。
等到出鍋前半分鐘,她從屋外的一塊小菜園中掐了兩根蔥,洗淨後切成末,放進鍋中噴香撲鼻,出鍋後她迫不及待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裡。
莴筍的鮮潤脆甜中和了筍丁的苦澀,融合得恰到好處,不鹹不膩,異常開胃。
“要是再有個湯就好了。”
崔雁竹輕歎了一聲,家裡物資匮乏,最終還是作罷。
她小心地把馍馍中間分開,倒入炒菜,讓面餅吸滿油汪汪的湯汁,再一口送入嘴中,别提有多美味了。
微苦的滋味最是清火,适合夏天食用,崔雁竹高估了自己的飯量,隻吃了大概一半就飽了。
餘下的莴筍葉子可以在蒸飯的時候蓋在最上層,蒸好後攪拌在一起也十分好吃。
隻是廚房裡沒有米,外加這個葉子略有些老,崔雁竹一把攏起之前切下的白筋,将之放到了兔子的窩邊,給它們當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