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雁竹夢中聽到了一點聲響,但睡得異常沉,掙紮片刻還是沒能醒過來。
她迷迷糊糊地想,畢竟鄉下地方,有幾隻貓啊狗啊夜間撒歡倒也正常。
第二日一早,崔雁竹穿衣服的時候,一摸口袋,竟發覺裡面空空如也,她第一時間翻開被褥,小洞裡的銀子都還在,這讓她松了一口氣。
崔雁竹穿戴整齊,隻當是崔母在自己睡下後收拾了一下衣物,誤把玻璃塊當無用的石子兒拿出去了,遂跑去尋她。
“娘,你有沒有看見我口袋裡的玻……”崔雁竹走進隔壁屋内,話語戛然而止。
隻見她爹杵在矮桌旁神色不虞,她娘則是坐在床上唉聲歎氣。
完蛋,看來家裡是遭賊了。
“三妹醒了,快回去查查你自己房裡,看有沒有東西缺了的?”
崔雁竹:“我正要和爹娘說呢,我這衣裳口袋裡原放了點東西,今早起來消失不見了。”
說着她将口袋翻了過來,裡頭空空如也。
“要我說,準是那無恥的猢狲偷的,我房間被攪得一團亂,藏在櫃子下面的銀子都不見了,足足三百文呢!”崔二哥趕上了趟,他氣得直跺腳。
他龇着牙問:“你們丢了什麼東西沒有?”
崔父崔母說他們這兒銀子藏得深,除了昨日拿出來準備再買床被子的碎銀之外,大多數都沒被發現,隻是房裡也一團亂麻,衣裳全被扔到了地上,得重新清洗一遍了。
崔雁竹聞言,立馬轉身跑去了窯爐邊上查看,殘餘的草木灰被扒了個徹底,留下數個手指印,黑乎乎的一團。
有人上來過了,還發現她燒出了玻璃,所以夜間潛入崔家偷竊。
自己的房間沒有任何痕迹,目标直指她的口袋,但崔家其他三人房裡卻被翻得雜亂無章。
既像謀财,也像洩憤。
“三妹啊,你來這裡做什麼?”崔父跟在後面深喘兩口氣,扶着一旁的樹問道。
沒一會崔母和崔二哥也到了。
崔雁竹把發現的端倪和推測都與他們說了出來,其實從家裡發現遭賊開始,這個賊的懷疑對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那就是崔老三。
“夜半行竊着實可恨,爹娘你們等着,我現在就再起一爐,帶着琉璃在村裡招搖過市,他一定會再來,到時候咱們守株待兔,直接給他扭送官府,一勞永逸。”崔雁竹收集起所有的草木灰,有一就有二,崔老三嘗到了甜頭,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次之後難保他不會有所防備,如果他遲遲不來,咱們豈不白費功夫?”崔二哥叉着腰,敵在暗他們在明,日日守夜等着抓崔老三也太折磨人了。
說的在理,崔雁竹按了按鼻梁,想了一會後道:“我們養條狗吧,看家護院,也好抓竊賊。”
崔母點頭,“養隻狗崽也好,家裡熱鬧。”
“我今日就去抱一隻回來,咱好好訓訓,等小賊來了給他點顔色看。”崔父同樣沒有意見。
待人都散去後,崔雁竹照舊起爐燒琉璃,崔老三偷走它們側面幫她印證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些小塊真的能換銀子使,不然他也不會冒着被發現的風險潛入崔家。
崔雁竹把所剩不多的石英砂都加了進去,全都燒完,下次去補給的時候正好去當鋪裡問問能當多少,如果不值得她多費功夫的話,以後就不再燒了。
幾個時辰後,她用木片揀起一塊未經冷卻的玻璃,吹散上面的浮灰,邊吹邊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狀。
塑型使琉璃每轉動一個特定的角度,都會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在陽光極盛的時候,甚至能看到仿若流水的波紋淌過。
從燒出第一塊玻璃開始,她就想做個木簪子,把這樣美麗的光影嵌在上面送給崔母。
因為不太熟練雕刻這種精細的東西,崔雁竹幾次差點劃破手,她在刻出木簪流暢弧度的時候格外小心,生怕一個不慎前功盡棄。
身邊積累起一小堆的木屑,手中的東西也逐漸成型了,崔雁竹削鑿出一個小窟窿眼兒,比了一下大小,直到感覺差不多後,她用力将之前燒出的玻璃塊按了進去。
手腕轉動倒置木簪,确認卡牢固後,崔雁竹才開始進行接下來的打磨工作。
“這麼好看,你幫哥也做一支呗。”手上的東西剛大功告成,就被崔二哥抽走,拿在眼前仔細端詳,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崔雁竹輕笑,一把将簪子搶了回來,換了個小玻璃塊塞到他手裡,“這是給娘的,喜歡就自己去做,送人的東西能假借他人之手嗎?”
崔二哥深信不疑,撿起地上的小刻刀便埋頭苦幹起來了。
崔雁竹用指腹摩挲着木簪,檢查上面還有沒有被自己遺漏的小木刺,要是紮着娘的手就不好了,有句話她沒說,那就是,簪子是男女之間的定情之物,他哥如果貿然送這個禮物,搞不好要在以後的日子裡被人家避如蛇蠍。
崔雁竹老成地歎了口氣,不過看她哥這興緻勃勃的樣子,還是先不要打擊他的積極性為好。
*
連着五六天,崔老三果然都沒有再來。
崔父抱來的小狗崽通體黑色,爪子也是一片漆黑,唯獨額尖上一抹白,顯得精神又奇特。
它換了環境認生,雖然不停顫着身子,還是強裝威武的沖着所有人叫喚。
汪汪叫的聲音無比稚嫩,無法起到震懾人的效果,聽起來反而可愛得緊。
撸了一把狗頭,他笑着說:“好家夥,瞧這兇的,将來一定是看家護院的好手。”
唯一的遺憾就是,現在不是慣常母狗産崽的月份,大的就怕養不熟,狗還是要從小開始養起最好,崔父可是跑了好多家才找到這隻斷了奶的狗崽子,他驕傲道:“這是一窩裡最壯實的一隻了,咱們起個名吧,你們有什麼主意?”
“叫……大黑怎麼樣,跟于家的大黃似的,好記。”崔二哥說。
又是大黑,十隻黑狗裡七隻叫大黑,兩隻叫煤炭,一隻叫烏雲,如果爪子是白色的就叫踏雪,夾白的叫染墨,都被叫遍了,崔雁竹滿頭黑線,“哥,你怎麼不起個發财或者來福呢?”
“這名字不錯,要不就來福吧。”崔母很滿意,出聲道。
崔雁竹糾結片刻,還是不想小狗被冠上一個方圓十裡重名百分百的名字,于是說:“額上一點白如月色,要不,叫它點月?”
這時,小狗被抱得久了不舒服,在崔父的懷裡拱來拱去,用鼻子找可以讓它躲起來的地方,意識到怎麼也逃不開一雙大手,抗議似的叫了兩聲,“嗷嗚,嗷汪,汪!”
崔父掂了掂亂動的小毛球,一錘定音:“行,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個名字,那就叫點月吧,看來是跟咱們三妹有緣分呢,來,抱會吧,培養培養感情。”
也不指望這小東西能在歹人到來的時候沖上去咬住對方不放,隻要叫得夠大聲能将全家吵醒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