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門在她手邊打開,她精神緊繃,幾乎被這輕微的動靜吓得原地跳了起來。兩個年輕人向她示意:“這是我們滕站長。”
她隻好硬着頭皮走進去,在這位滕站長對面坐下。同時,她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屋内,這間屋子好像并不是牢房,但也不像是辦公室,四面八方都是斑駁陳舊的牆壁,中間隻有一張桌子和桌上的一盞台燈。有人端來了一杯咖啡,她不敢喝,也不想直視對方,隻好盯着杯中冒出的袅袅熱氣。
保密局沈陽站新任站長滕骥是随着陳誠的大駕一同來到任的,與那些聞名後世的同僚相比,他是個與大多普通人相比沒什麼特點的長相,大概從事他們這種工作的,相貌平平反而是一種必要的素養。他起先表現得很和藹,說:“阮醫生不要緊張,我們請你來隻是想問幾個問題,你回答後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阮靜秋點一點頭。
滕骥問:“你是什麼時間來東北任職的?”
阮靜秋答道:“民國三十五年二月初,我随新六軍軍部從芷江一起北上抵達葫蘆島。兩個月以後,依照司令部所發來的命令,我從新六軍調動到沈陽司令部軍醫處工作。”
滕骥接着問道:“在此之前,你已經與杜聿明、鄭洞國、廖耀湘等幾位長官認識了,是不是這樣?”
阮靜秋說:“我留洋歸來,即在湖南投身二百師做軍醫,彼時杜長官是二百師的師長。随後桂南會戰、入緬遠征,我承蒙長官拔擢,大部分時候在新二十二師直屬軍醫處工作。期間,你所提到的幾位長官均是我的上級。如果你所說的‘認識’是指這樣的上下級關系,那确實,我們是認識的。”
滕骥挑了一下眉,問:“阮醫生似乎認為你跟幾位長官并沒有什麼私交?”
話到這裡,他的意圖已很明确,是要她說一些不利于長官們的情報了。阮靜秋唯有苦笑:“我的職責是給長官們治病,這要求我在跟他們照面時總得認得出人、叫得出名字。但是論起私交,他們有什麼必要和一個普普通通的醫生有私交呢?”
滕骥打斷道:“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你還和這幾位長官進行了密切的電報、電話聯絡。杜長官患病住院期間,你作為司令部的軍醫,不但擅離職守,還到你職責之外的醫院裡寸步不離。這僅僅隻是一小部分——如果不是阮醫生你想要隐瞞什麼,那就是我們對‘私交’的定義差别太大了。”
阮靜秋反問道:“那是為了給杜長官治病,我才聯系幾位長官尋找藥品。順便,我有什麼可隐瞞的嗎?”
滕骥笑道:“這就要看,阮醫生想什麼時間出去了。”
阮靜秋隻得搬出陳誠來壓他:“司令部眼下隻有我一個醫生。你們把我關在這裡,如果陳總長有個頭痛腦熱,是打算讓空氣給他看病嗎?”
滕骥卻并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威脅似的,仍然笑着回答:“陳總長正在嚴打貪腐,我們是忠心辦事,他當然會理解的。正如阮醫生所說,眼下軍醫處沒有什麼人手,假如你願意配合陳總長,揪出東北的這些貪腐分子,為總裁和總長分憂的話,你必然會獲得他的提攜,從而平步青雲,這可不是尋常醫生能遇上的良機。”
阮靜秋不由得越發困惑,不解陳誠嚴打貪腐和幾位長官有什麼關系;即便對方有心構陷,他們也不可能憑空變出不存在的證據。她忍不住問道:“你們到底想問什麼,誰是貪腐分子?”
滕骥說:“都說到了這裡,我就開誠布公,也請你講一句實話。你是和杜長官有非同一般交情的人,據你所知,自從東北接收以來,他從漢奸走狗那裡拿到了多少好處?興建中正大學以來,又中飽了多少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