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露白便消失在大殿中。
“他故意引弟子入邪陣,道君便隻叫他靜思己過?”一聲怒喝響徹今夕樓,吳青雉因中氣不足,聲音越來越虛,“一百年,比起區區人命,真是好大的懲戒!”
玉箫道君似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吳小友,本座知曉見南山因比不上明月夜一直懷恨在心,但你不能因此就污蔑我派長老戕害外門弟子,你有什麼證據?”
“有證據!”吳青雉急道,她上前一步,試圖喚醒他們的公義道心,“明月夜外門弟子張小鳳曾給家鄉好友寫過書信,上面提到過長老令她将符箓貼在某一陣法上。”
那時她還以為自己的努力被人看到并認可了,她以為自己光明又燦爛的未來快要來了,她迫不及待地向所有朋友分享這份喜悅。
自從來到修真界就一直被忽略的張喜鵲站了出來,當着滿殿修士打量的目光,從懷裡取出一封信。
非常普通的黃麻紙,上面的字迹方正有力,清楚地記載了張小鳳那時激動的心情,這也是她最後一封寄給家鄉舊友的信。
玉箫道君長指微擡,那張紙如枯葉落到他的掌心,玉箫隻垂眸一瞬,便道:“你怎麼證明這是張……張小鳳的信?”
張喜鵲愣住了,半晌,她結結巴巴道:“這就是小鳳的字,自從她進了明月夜,幾乎每月都會給我們寄信,尊者,我不會騙你……”
“本尊曉得,諒你也沒這個膽子。”玉箫道君淡然,聲音充滿憐憫,“隻你是個凡人,不曉得修真界的規矩,明月夜從不許弟子向外傳遞消息,張小鳳是如何寄信給你的?”
張喜鵲更加怔忡,小鳳說過,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凡是初入修真界的人,大多不能立即斬斷凡塵,明月夜裡也有凡人帝國的皇子公主,更有修真世家的子弟,這些人常與舊親聯絡,明月夜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好像陷入這光怪陸離的大殿,高貴修士的話如五行山一樣,将她越壓越低。
“何況修真界世事複雜,遠非你一個凡人能了解的。”玉箫道君寬容道,“這封信絕非我派外門弟子所寫,許是你家人為避免你傷心,所以假裝成踏入仙途的修者寫信給你。”
他手指微動,那張枯葉般的信便成了灰:“也罷,你們小門派修行之路太難,心生嫉妒,有些歪心思也正常,本座徒長爾等數歲,便當結個善緣。”
白衣廣袖一揮,伴随陣陣清香,一萬上品靈石便出現在蕭銜蟬眼前。
“你們拿了錢便好生修煉吧,再不可起歪心思了,須知天道輪回,善惡有終。”
蕭銜蟬看向高坐在上的修士,他寬容又慈和,讓她愈加惡心。
“呵。”一聲冷笑打斷大殿凝滞的氣氛。
玉箫道君看去,原來是那個再不能修煉的廢人。
謝無柩淺紅的嘴唇勾起一個諷刺的笑容:“難怪你們明月夜的驚山鈴再沒響過。”
玉箫道君和滿殿長老一怔,喝問道:“什麼意思?”
謝無柩并不搭話,隻乜了一眼地上的靈石。
蕭銜蟬盯着玉箫道君淡漠的眼睛:“明月夜的行事風格,在下領教了。”
她轉身掐雲訣,示意衆人随她離開,至于靈石,她未給一絲視線。
潔白無瑕的明月夜在他們背後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點黯淡的光,閃爍一下,夜風穿過蕭銜蟬的頭發,片片綠葉紅花漫天飛舞,像一曲挽歌。
秦含玉的手緊緊握住刀,魔氣翻滾,雙目赤紅:“師姐,何不叫我去殺了他們,這些指鹿為馬、屍位素餐的肉食者沒一個無辜!”
“打不過。”蕭銜蟬閉了閉眼,“咱們還帶着青雉喜鵲,我怕和他們打起來後,他們發現小鳳的屍骨,到時候連她在這世上最後一點痕迹也保不住。”
看到玉箫毀壞張小鳳書信的那一刻,蕭銜蟬就慶幸自己沒有說出張小鳳的屍骨被救了出來。
“明月夜,虧我以前還覺得他們是才高行潔之輩,現在看來,呵。”秦含玉嗤笑。
“放心,不會叫他們好過的!”蕭銜蟬冷笑,“還記得大師兄嗎?”
秦含玉一愣,想起大師兄和他們一同出來,但是自從進了明月夜就沒看見過他,她不由問道:“大師兄他?”
她話頭止住,看見黑鬥篷正在不遠處等他們。
花沸雪迎上來:“沒出什麼事吧?妙妙,你交代師兄做的事,師兄都做好了。”
秦含玉和謝無柩一起看向蕭銜蟬,隻聽她冷聲道:“他們不願給公道,便怨不得我們自取了。”
話音最後一個字和着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一起響徹雲霄。
隻見那黯淡一點光變成數塊粉塵,在無悲無喜的月光下,明月夜徹底變成塵埃了。
當着吳青雉和張喜鵲驚恐的眼神,蕭銜蟬道:“放心,我不是什麼殺人狂魔,沒有濫殺無辜。”
吳青雉和張喜鵲看看已化成廢墟的明月夜,又看看蕭銜蟬,兩人對視良久,突然握拳:“幹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