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斜嘴深沉地點了點頭,“你也是我們之中的一員,所以,你有權知道船上的情況。”。
“我們沒有拿你當外蟻看,這兩艘船上的資源、權利也有你的一份兒。”。冷血總結道。“當然,你也應該有為這個團隊擔當的精神,畢竟大家已經建立起了生死與共的同盟關系。”
“謝謝!”我朝我居住的艙室的出口望了一眼,“做蟻就應該将義氣,對不起夥伴的事我做了——對我又能有什麼好處呢!——好吧二位夥伴,我急切地想去看看那些武器,我看咱們還是快快出發吧!”
斜嘴跟冷血做了個眼神上的交流,随說道:“讓你長見識也是我的樂事,走吧,我帶你去後面的那艘船上參觀參觀,哈哈,或許先進的東西能把你的眼界開闊得大出一個量級去。”。
我跟着斜嘴來到甲闆上,冷血則在船艙裡招呼睡着的夥伴醒來,準備揚帆調整航向朝新巢所在的那塊大陸駛去。雖說我不認為這三百多個水手蟻有領導或元首,可在針對我的時候,斜嘴和冷血倒是顯示出了組織者的範兒。
來到甲闆上後斜嘴立刻跑到船尾,用颚扯住一根帆繩拉升起了一面三角形的紅色旗幟。飄揚在船尾的紅旗應該是一種信号,其作用就在于告訴後面的那艘船上的蟻要做什麼。為了區分方便,今後我就把我現在呆着的這艘船稱為是一号船,而後面的那艘船就叫二号船吧。不多會兒我就看到二号船疾速向一号船追了上來,在與一号船處于并肩航行的狀态之時它的速度就變緩了。此刻,兩船的船舷間隻有一個船身的寬度,斜嘴跑過去從我們的船的側身船舷處推下一根橋杆,并使它的另一頭架到二号船的船舷上。見此情景,我立刻就看明白了斜嘴的意思,于是便跟着它一起登上橋杆,小心翼翼地朝着二号船爬了過去。
登上二号船後我們并沒有在甲闆上停留,而是徑直向着船艙口走去。進了船艙,斜嘴領着我來到過道的頂頭,在這裡出現了一個下口,我想它之下應該還有更深層次的空間。我們順着下口的斜坡走了下去,果然看到了一層艙室,這就是說在二号船的船體内部至少有兩層艙室。老實說,我在一号船可沒有注意到它有沒有負二層的艙室,或許那一階段我的心思并未放在讓腿腳充分在船體的上下左右轉悠之上,所以就犯了主觀生有無的粗心大意的小小錯誤。
我跟着斜嘴走了下去,感覺這裡既壓抑又寬敞。二号船的負二層艙室是一種通透無障礙的狀态,除了桅杆的根柱便沒有其它的物體可把空間隔斷,所以在此的感覺要比負一層寬闊上許多。在這樣的空間裡映入我眼簾的是陌生和稀奇,我看到地闆上有序地擺放着各種怪模怪樣的東西。目下的這些東西之中,有的是尖刺狀的,有的是利刃狀的,有的是一根緊繃的皮繩拉扯住箍彎的木棒的兩頭,還有的是像跷跷闆一樣的木架子……,老實說,這之中的有些東西我一看就明白它應該怎麼用,而更多的東西一時半會兒我很難搞明白它們的具體用法。
我不時将求解的眼神瞥向斜嘴,後者似乎并不急于在說明眼下的這些武器的用途上投入精力,而是引導我繼續在這層通透的大廳裡轉悠。直到走到大廳的頂頭斜嘴總算想起世上還有語言這件事,它側臉看了看我,便開始其先知先識的講述。
“小勇夥伴。”。斜嘴剛一說出我的名字,它的身子就向前猛沖了一步,随後又重新站穩腳跟。而在同一時間我的身體也出現了和斜嘴一樣的狀況,無以自控地向前一傾,還好我的反應比它快,六隻腳并沒有離地而找尋新的平衡面。
“哈哈,不用慌,船在加速的時候必然會發生你我剛剛感受到的情況。我們的兩艘船已經揚帆起航,這是慣性的力給船艙裡的蟻捎來的信号。”斜嘴站穩之後繼續說:“小勇夥伴,從你剛才的表現可以看出,做水手蟻你比我強,你非常非常得有在海上漂泊生存的天賦。這麼多天你從來沒有出現過暈船的情況,要知道我們的船伴着海水的高低起伏忽上忽下的,這是在颠覆生理感受外部世界的遺傳秉性,如此的狀況即便是資深水手蟻也會偶感不适的。而你這二十多天絲毫沒有表現出恹恹的狀态,我不能不說發生在你身上的情況算得上是一個奇迹,沒有哪個新入夥的水手蟻會有像你一樣的對船身頻繁的高沖低落表現出無師自通一般的适應。哈哈,這就是天賦,上帝賜予你的能力永遠都丢不掉,别的蟻隻能靠後天的讨要才能獲得你這樣的本領。”
“我趴在樹葉上在空中飛翔過很長時間,那樣的狀态可比站在船上感受到的颠簸要厲害得多。”我的臉上顯露出自豪的神情,“即便是在空中大尺度地起伏飛翔,那時我也沒有感受過有什麼不适的。——可是我們的話題似乎是偏離了眼前的現實,斜嘴夥伴,我非常想弄明白這裡的這麼多武器的用途。”
“噢!哈哈,小勇夥伴,你現在看到的既是最實用也是最無用的東西。怎麼說呢?假若沒有血腥的殺戮,蟻與蟻之間能夠和平相處,那麼它們集中在一起的用途還趕不上一粒小米。反過來說,一旦蟻的世界被戰事、紛争所卷席,那麼随便它們之中的一件或是一套的價值,都一定會超過一百粒的白糖。老實說,我們以前去過的那些地方大都像伊甸園一樣的歌舞升平,所以這些能夠提高殺蟻效率的東西很少能交易不出去,少有哪個陸上王國的蟻王稀罕這些東西,更不要說誰願意出好價錢交易它們了。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們的兩艘船上還有很多稀罕物,而用它們同樣也能和那些陸地蟻進行交易。”
“請快快給我介紹這些武器的用法,它們應該都是我的那些陸地夥伴迫切需要的好東西。”我的目光近乎貪婪地遊離在斜嘴和地面之間,“那邊的地面上放着的尖棒一類的東西,可以看出是用作搠刺的;再近一些的位置的擺列的帶着利刃的闆條狀的東西,它們一定非常适合于砍斫。隻是,那些木架子和繩子、皮囊結合在一起的東西不知為何物,我想破腦袋也不能把它們跟殺蟻的武器聯系起來,——是幹什麼用的?”
“那叫做抛彈器!”。斜嘴走到木架子邊,邊做演示邊說:“把要抛出去的東西用這個皮囊兜住,然後有二十隻蟻分成并排兩隊配合着反向拽着繩子快跑,當抛物被杠杆的另一頭架到與軸平行的狀況之後,它就會脫離皮囊而快速飛向敵蟻的陣營。一個飛彈砸過去便能殺死一堆敵蟻,而且敵蟻越是集中它的威力就越大。至于抛彈器要發射的子彈為何物?哪裡的石子多就把它們架在哪裡,就地取材,這便是它實戰價值的體現。”
“那個是什麼?”我擡起前腿指着一個兩頭被一根緊繃的皮繩扥得彎曲的竹條,“它肯定很有彈力,應該是一種發射裝置吧!”
“你剛才看到的那些前面帶尖的細棒就是跟它配套使用的,它們組合起來叫做弓箭。一個專管提供動力,一個負責制造殺傷力。”斜嘴似乎對弓箭這種武器不怎麼待見,“老實說,被它射中的蟻是必死無疑,隻是它的殺傷範圍太過局促,每一次射出去如果運氣好碰上打擊目标以排隊的狀況出現,就能實現最有效率的穿竄式的射殺,不過,即便如此最多也就能射殺三到五隻敵蟻。如此的武器隻适合精準打擊和定點清除,可惜,它殺傷力的覆蓋面太過狹窄。換句話說,殺蟻的效率太低,所以我對弓箭在戰場上的使用前景并不看好。當然,如果弓箭能變小三倍,不再是現在的三隻蟻配合着才可以操作,更利于便攜的話,那麼它還是有前景的。若是把它改造成可以單蟻使用的武器,那種萬箭齊發的場面——想一想都非常的令蟻震撼呀!”
看着斜嘴得意的神情,我改變了話路,問道:“你們從哪裡弄來的這些武器?它們需要源源不斷的供應,才能為交易創造持久的效益。”
“有一些是自己制造的,而更多的是從大洋深處一個遙遠的大島上的蟻那裡交易來的。小勇夥伴:海外有洋,雲上有天;在這個世界上不定哪兒就存在着領先的文明,蟻家的科學、技術和社會體系的建造已遠遠把原始階段甩到了後面。不做對比的話會使自身盲目自大,隻有一比才知道什麼叫做差距。老實說,我對你的技術智商感到失望,我想你的那個陸地王國應該還處在原始社會的狀況吧,根本就拿不出什麼技術當作炫資。噢!現在是什麼年代啦!靠颚對颚的力拼,那樣的戰争模式太過陳舊和血腥了,要想赢得戰争,而且還要有效率地取得勝利,求助于戰争手段的改進無疑是最正确的途徑。戰争的終極目标是消滅敵蟻,殺蟻技術的物化形式——武器顯然能夠幫助使用它的一方完成上述的目标。我建議你做一個使者,把我們的這些武器推銷給你的那些陸地夥伴,被這樣的武器武裝起來的蟻軍就一定會具有稱霸一方的實力。”
“目前的這些東西應用在實戰中的具體效果還很難說,所以我不敢肯定它們對蟻群戰鬥力的幫助有多大。”。我的内心欣喜,而面子上竟還裝着疑慮重重的樣子。
見我這麼說,斜嘴收住笑容。說道:“我是一隻最不願提及過去的蟻,特别是戰争,可是在你面前我還是很願意提一提我們這個團隊的某些曆史。說實話,曆史是個隻知道後退而沒有任何進取心的家夥,我真不喜歡它逆時間而動的生存特質。哦——回憶過去,我還真得好好想想。我記得我們曾經征服過三個原始狀況的螞蟻王國,能夠三次做到以及少勝極多,主要靠的就是對這些武器的有效使用。我早就說過使用它們能夠讓一隻蟻軍的戰鬥力增強至少十倍,再加上戰術運用得當,所以在與原始部落狀态的蟻作戰時就能做到輕松對付。”
“那三個螞蟻王國分别有多少隻蟻?”。
“兩個大的(螞蟻王國)大概有十萬隻蟻,一個小的(螞蟻王國)最起碼也得有二三萬隻蟻吧!”
“斜嘴夥伴,你不是在吹牛吧!”
“我為什麼要吹牛呢?小勇夥伴,請相信站在你身邊的是一個說實話的團隊裡面的一隻蟻,而且它有義務為它的團隊的整體名譽負責。”
“三百來隻蟻征服百倍于己的敵蟻,這樣的結論在我看來笑話的成分似乎更濃郁一些。”
“這不是什麼笑話。在三次征服戰的過程中冷血那家夥都是總指揮,不信——你可以問它,它隻會說實話,這正如我不會說謊話一樣。冷血那家夥指揮作戰的才能是大家所認可的,在我的印象中凡是它參加過的戰鬥,從來都是以勝利為結局的。噢!實話實說,我們取得戰鬥的勝利有三大法寶,它們是:武器、凝聚力和冷血的智慧。在這三者之中冷血的智慧并不是最主要的,但是,缺了它就不能保證我們可以戰無不勝。我想——或許冷血那家夥之于我們這個團隊,就是決定戰争勝負的那個必要條件吧。”
“如果你的話裡沒有誇張的成分,我的那些陸地夥伴一定也會把冷血視作為克敵制勝的一件特别武器。所以,果然如你所說,冷血是可以跟我的那些陸地夥伴做朋友的。”我用非常在意的眼神瞅着斜嘴,“冷血的模樣和氣質很像我的一位曾經的朋友,它叫固化,現在是我原來所在的那個巢穴的強硬而難以對付的敵蟻。離開陸地這麼多天,新巢夥伴們的消息我是一點都不知,但願老巢能在我離開的日子沒有發動攻擊吧!”
“小勇夥伴,你的話令我有所猜測,在你的老家的那塊陸地上一定發生了戰争。哈哈,我并不關心那個固化是誰,但是我注意到眼下的這些玩意兒有了潛在的銷路。那就是賺錢的機會,我們要用這些玩意兒去跟陸地蟻交換白糖,想一想一一顆顆的白糖粒運到船上,(白糖)這樣的硬通貨——哈哈,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憧憬美好的未來啦!”
“你的這番話說的語無倫次,我理解得也是糊裡糊塗的。”。我看出了斜嘴惟恐天下不亂的歪心思,但是,為新巢弄到些能夠提高作戰效率的武器也是我的心願,索性就以求同存異的态度繼續着我們之間的對話。“就從視覺感受上最簡單的武器說起吧,一根刺棒需要幾粒白糖才能交易走?”
“至少十粒(白糖)!”。斜嘴想都不想,直接說道:“低于十粒就不劃算了,當然,若是陸地蟻看不到刺棒的使用價值,或許它就是分文不值的。買賣不成道義在,隻要陸地蟻守規則,強買強賣之類的事絕不會發生在我們這些守規矩的蟻的身上。”
“它們呢?”我用颚指着那些帶刃、帶尖的長條闆子,“它們應該是砍刀吧!”
“沒錯,就是刀,專門用于砍殺敵蟻的。說實話,一把刀的制造過程要比刺棒複雜得多,而它用在實戰中的殺敵效率又與其價值成正比。”。斜嘴走進地上的那一排砍刀,用颚夾起來一把就地耍弄了幾下。“選材、打磨、做樣、成型、開刃——,說實話,制造出來這麼一件小東西可真不容易。兩隻蟻配合着,忙活個三天三夜才能做出一把來,之後還要經過質量檢驗看它是否合格。再說,運輸也是耗用資源的,所以它的價格可比一根刺棒要高得多呀!”
“具體多少。總得有個交易的對應價碼吧!”
“兩隻蟻忙活三天的體力、精力消耗,這應該相當于二十粒白糖所提供的能量吧!嗯——我們的船載着這些玩意兒一直在海上漂泊,它們的重量可是一個不小的負擔。你再瞧瞧這做工是多麼得精細,既代表着質量也是一件藝術品。哈哈,關于此你懂得,除非你的眼力出現問題——”
“三十粒白糖如何?”我表現出了不耐煩地情緒,“它們僅是一些硬金屬片,這種東西在陸地上多的是,隻是還沒有蟻把它們跟武器聯系起來。”
“你說的當然不錯。小勇夥伴:同樣都是鐵片,可有的能當武器使,而有的放到哪裡也都是廢物。老實說,這些刀全都是百裡挑一,而在經過加工打磨的工藝處理之後就又升格為千裡挑一之的好東西。關于附加價值你是懂得的,噢!我是說一把刀的形體之中凝聚了至少五十隻蟻一個白天的勞動付出。五十隻蟻一個白天,嗯——一隻蟻一粒白糖,算下來就應該是五十粒啦!呵呵,再加上運輸途中消耗掉的蟻力——這個我覺得還得讓五十再乘以個二。”
“斜嘴夥伴,在我的印象之中你好像說是兩隻蟻忙活了三天才制造出一把刀,而這會兒你又說五十蟻的勞動凝結在一把刀上。你是不是被發财的欲望沖昏了頭腦,才這樣沒有底線地敲詐勒索。當然,漫天要價是你的權力,但是要不要接受你的報價——我的那些陸地夥伴也會掂量掂量的。老實說,我覺得一把這東西根本就不值一百粒白糖,要知道在陸地上一百粒白糖能夠換來五隻肥肥壯壯的大青蟲呀!”
“那就自由交易!哈哈,小勇夥伴,我們向來崇尚買賣随願,覺得價格不合适可以放棄交易嘛!”斜嘴冷笑道:“青蟲再好吃還有海面上飄着的死魚好吃嗎?那東西的肉軟軟碎碎的,吃起來有一種鹹鹹的味道,我想——應該是陸地上的蟻無論如何也品嘗不到一種美味吧!關于這一點你也懂得。小勇夥伴也有過很多次吃死魚肉的經曆了吧,根本不用我再費些口舌形容它有多麼得好吃。哈哈,所以,青蟲的肉它們覺得再好我們也不稀罕,而一百粒白糖再難得我們也不急着想要把它們弄到船上來。”。
我看出來斜嘴這家夥是在我的面前,強裝着毫不在意對白糖的渴望,可事實上它的内心巴不得弄到的那種白色透明的顆粒是越多越好。同時,我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明顯站到新巢夥伴的一邊,而忘記在眼下的現實之中我已經是一隻不折不扣的船上的蟻。我一度忘記了自己的現實角色而站在新巢蟻的立場上,一味跟代表水手蟻利益的斜嘴在武器交易上模拟讨價還價,老實說,這的确表現的吃裡扒外了點。想一想這段時間我跟船上的蟻處的不錯,大家對我都很好,而我也确确實實享受到了一視同仁的待遇,我的内心就不由生出了些許的愧疚之情。然而,正在我想找個理由掩飾一下自己臉上的赧色的時候冷血的身影出現了,它順着艙口的斜坡路,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這個位于二号船船體内負二層的大武器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