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裴溫言又眼睜睜看着宋白玦的小髒手拽上了他的袖子,他感覺他額頭上的青筋快要不受他控制的爆起了。
裴溫言再一次揮開宋白玦的手“你若聽不懂人言,我便解釋給你聽。我在師尊面前說的是‘他既如此脆弱,處處讓我護着讓着,那不如叫他與我結為道侶,好叫我護他生生世世。’”
“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對處處需要讓着你這件事情感到厭煩。我在嘲諷挖苦你。好了,我解釋完了,你現在明白了嗎?”
宋白玦僵硬的點點頭,心裡有些酸澀。
那日師尊修為又進一步,已半步踏入仙門,飛升之時指日可待。
宋白玦卧于師尊膝頭,既替師尊高興,又舍不得師尊離他而去。
于是宋白玦裝作很可憐的樣子向會須君訴苦“師尊,我修為長進緩慢,門中長老弟子各個都覺得我不配做您徒兒。
“師弟天賦修為家世都勝我許多,若是哪一日,您飛升而去。徒兒孤苦無依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會須君輕撫宋白玦發頂,安慰他“為師暫無飛升的意願,況且我看你師弟為人正直,絕不會是欺負你的人。”
宋白玦仗着會須君寵愛,得寸進尺,抱着會須君大腿繼續撒嬌“我不管,我不管,師尊不能離開我。我會被欺負的,我肯定會被欺負的。”
會須君無奈搖頭,用千裡傳音之法喚來了裴溫言。
剛踏入會須君住處的裴溫言見伏于會須君膝頭的宋白玦眼露不屑。
“溫言,你覺得你師兄如何?”
面對會須君的問詢,裴溫言很快答道“師兄良善有餘,而能力不足。面容甚佳,但内無點墨。”
會須君點了點頭,而對于沒有讀過幾天書的宋白玦而言卻聽不大懂,在心裡悄悄吐槽裴溫言,讀過兩天書有什麼了不起的,說話老是文绉绉的,讓人聽不明白。
會須君又問“那你可有過取代你師兄做踏雲門宗主的念頭?”
什麼?宗主?
宋白玦臉上一片茫然,而後漸漸染上笑意,師尊心裡居然已經定了他做下一任宗主。
裴溫言為會須君明晃晃的偏心,微不可察的皺眉,但還是答道“踏雲門由師尊您創建,這下一任宗主之位,自然由您說了算。若師尊已定了是師兄做這下一任宗主,弟子絕無怨言,到時徒兒自會為師兄倒上一杯恭賀的喜酒,然後收起行囊回家繼承裴家産業。”
裴家是橫霸一方的修仙大族,勢力滲透進修仙界的每一個角落,而裴溫言作為裴家這一代唯一的嫡子,繼承家業也是遲早的事情。
換言之,裴溫言沒必要窺探踏雲門宗主之位。
可對宋白玦來說,這隻是他留下師尊的一個由頭,許諾的未來踏雲門宗主之位也隻是意外之喜。
于是他繼續搖晃會須君的胳膊“師尊,師弟是對您随口一說,你走了,他肯定得欺負我,這天下蒼生也會各個欺負我,師尊你不能走的。”
宋白玦随口一說之言,卻不想真在會須君仙逝後都一一應驗。
而此刻誰也不知後來事情的走向。
裴溫言被質疑人品,怒氣沖沖道“他既如此脆弱,處處讓我護着讓着,那不如叫他與我結為道侶,好叫我護他生生世世。”
這話說出去,裴溫言已有三分後悔。因為他内心深處真有點喜歡他師兄偶爾的活潑性子,明明弱的可怕,還老要擋在他前面逞師兄的威風。
會須君面色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怒氣,待面色恢複平常後說道“你與玦兒正是修道的關鍵期,怎能此刻分心談什麼道侶。”
裴溫言自覺失言,低頭向會須君道歉。
會須君點了點頭“為師知道你對宗主之位的想法了,你且先回去吧。”
裴溫言向會須君恭敬行禮,擡頭時為自己失言也為自己可笑的好感,又瞪了一眼宋白玦。
宋白玦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會須君膝上擡頭問會須君“道侶是什麼?”
會須君便又露出慈愛的表情,摸着宋白玦的腦袋說道“那是一種很親密的關系,締結了這個關系後,那締結成為道侶的雙方便成了彼此最親密的人。分享彼此的喜樂,感知彼此的存在。”
“玦兒可不許瞞着為師和人私自結契成為道侶哦,這世間騙子太多,為師怕玦兒傷心。”
“最親密的人?”宋白玦卻隻捕捉到了這一點點信息。
師弟竟要和他做彼此最親密的人。
于是宋白玦得了雙修秘籍,第一個便想到了裴溫言。
師尊說師弟品行端正,不會騙人,想來是想和他結為道侶的。
宋白玦又鼓足了勇氣複又拉住了裴溫言的袖子“師弟說過的話,便要算話。說了要結為道侶,就要和我結為道侶。”
裴溫言一時失言袒露真情,可他實在不願意承認喜歡上了這麼一個修為進展緩慢,出身又低的廢物。
在裴家的教育下,宋白玦這種人本不配和他站在一起。
他惱怒自己,也惱怒裴溫言,索性也不再顧及他大家公子的風度,惡毒的嘲諷道“我乃裴家嫡子,娶正妻須得三書六聘,問過天地父母親族,我與你什麼都沒有,就一句氣話,你便要賴上我了嗎?”
宋白玦被說的一愣,什麼三書六聘他是一竅不通。
裴溫言趁機甩掉宋白玦的手又要走。
這次宋白玦沒着急拽他,而是拿出師父給的靈丹妙藥一股腦全撒到了桃樹下。
瞬間桃樹生長,開出朵朵繁花。
“師弟。”
裴溫言不耐煩的轉身,便看見宋白玦站于桃林之中,本就美豔的面容被滿枝桃花襯托的更加嬌豔。
粉紅的嘴唇上下閉合,還在說“師弟娶我好不好?”
直到今日裴溫言也承認,宋白玦那一日堅持要做他道侶的執着,那一日勝過萬千花朵齊開的面容,讓他心動了片刻。
裴溫言被這一刻的心動,染的臉色通紅,急忙轉身離開,未給宋白玦答複。
可宋白玦仿佛捕捉到了他的喜歡,此後沒日沒夜的種樹,直種了三千顆桃樹,種的滿踏雲門都是桃樹。
于是下次花開時,裴溫言帶着三書六聘的禮節與宋白玦立契為道侶。
可一切都是騙局,宋白玦隻是想要和他雙修,隻是想要他的修為,利用完就将他扔到一邊,再不過問半句。
裴溫言的頭又開始巨痛,無情道又開始反噬。他随手便将最粗最高的桃樹攔腰砍斷。
葉亦生連忙扶住臉色慘白,滿頭大汗的裴溫言。
裴溫言卻在衆弟子面前強裝鎮定,甩開葉亦生的手道“傳本尊命令,這桃花不祥,香味也熏人,所有弟子今日開始伐樹,明日後本尊不想在踏雲門看見一刻桃樹,一朵桃花。”
“還有關于判出師門魔頭的魔頭,再細細翻找一遍,絕不允許留下一點他存在過的證明。本尊不想再看見一點關于他的物件。若是叫本尊看見誰有私藏,決不輕饒。”
言罷裴溫言留下一地弟子又轉身走進閉關洞府,眼神冰冷的關掉洞府入口。
葉亦生不知為何裴溫言突然如此大火氣,但他是喜聞樂見所有人讨厭宋白玦的,于是很快将命令散播給所有弟子。
踏雲門就此掀起一股争砍桃樹的風氣。
三千桃樹一夜盡斬去。
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素玉,還在背着奄奄一息的紀慈往此處趕來,卻不知希望早已熄滅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