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喊,段淮停住了動作,眉目不悅地側了側目。
元遙道:“你的傷口才剛開始愈合,不能做劇烈之舉。”
這人是對自己的身子骨是多自信,才能這麼不把傷口當回事兒,這才幾天,線都沒拆呢就打算練武了?
“我用左手練,礙不着事。”
元遙堅持地說:“那也不可,多少會牽扯到。”
段淮挑了下眉,不再與她争論,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番,片刻後忽然與她平視,嘴角向上勾起,語氣中暗藏嘲弄:
“元遙,你這幾天有院子不回,整日跟我後邊寸步不離,還這般關懷備至,該不會……”
“是想跟我重歸于好吧?”
元遙一時有些啞然。
“好馬尚且不吃回頭草,所以我勸你别白費力氣了。”
他這話還真是帶着些無理取鬧的意味。
但元遙隻是溫聲道:“我知道,你放心,不會的。”
段淮笑了一聲,眼神卻冷得駭人:
“是啊我都忘了,你慣于始亂終棄。”
随後便不願再看她一眼似的,轉身進屋。
元遙自知理虧,無言以對。
進屋後靜靜坐回了桌案前,糾結了許久,終于要再搭話,誰知擡頭卻隻見到了段淮離開的背影。
直到午膳,兩人也沒再見面。
午歇過後,皇後那頭來了通傳,要召她進宮。
元遙雖心中有疑,但不得不前往。
進了宮門,她直奔朝儀殿。
那兒原來是她母後的寝宮,母後逝世後則一直空着,直到元青弘即位才易了主。
“見過皇後娘娘。”
青檀榻上倚着的婦人在宮人攙扶下慢悠悠地起身,“遙兒來了,快坐下。”
大概是元遙要過來的緣故,楊皇後即使還在午歇,仍然衣着整齊。
煙縷由香爐頂緩緩升起,飄逸無根的煙霧向四周缭繞。
不知這屋裡用的什麼香,進來沒一會兒,就熏得元遙腦仁兒疼。
“這麼一晃兒,我們遙兒都嫁人了,出了那檔子事兒,你們夫妻沒回成門,嬸嬸這些日子記挂你得緊。”
“娘娘費心了。”元遙客套道,繼續等着她的後話。
她疏離的态度令楊皇後面上浮現了一絲窘意,但僅僅一閃而過,随即換上了一副藹然可親的面孔。
“我那兄長前些日子從西域帶回了許多上好的和田玉籽料,本宮命人制成了些首飾,你來瞧。”
婢女們應聲呈上木匣,如楊皇後所言,匣中擺放了五六件質地厚潤、無暇如凝脂的白玉首飾,有手镯、珠串、發簪、耳墜以及一對杯底大小的平安扣。
光瞧這玉質,便知珍貴非常。
楊皇後将其拿起就往元遙身上比劃:“果然,我們遙兒粉妝玉琢的,最是适合戴這些東西。”
面上不顯,元遙内裡琢磨不已,這人究竟打得什麼算盤?若真想示好,沒道理在自己成親的時候毫無動靜,過了這麼些日子突然整這麼一出,到底欲意何為?
“玉最養人,美玉更要配美人,嬸嬸見到這些東西的第一眼就覺得定是要給你的……”
她頓了頓,眼波向下,含笑道:“月兒這孩子也喜歡玉飾,還記得你們兩個小時候還曾為一塊玉佩争得不可開交過,不知不覺都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元遙眼裡并無笑意,楊皇後說的那件往事她自然記得,事實上這些年來,元歆月對她的惡意愈發增長,幼時沒那麼明顯,隻敢借着皇祖母對她的厭惡暗裡整些幺蛾子,這一打元青弘做了皇帝,這人就本性暴露無遺,裝也不裝了。
諸如此類的事不少發生,隻是元遙懶得與她争搶,大多時候都順着元歆月去了。
隻有那一次,就那一次,在元歆月想搶走那塊玉佩之時,元遙沒有順她的心。
那塊玉佩是段淮在元遙父皇去世五七過後,要回北漠前送給她的,本來是一對兒,另外一塊則在他自己手裡。
因此她那時才沒有妥協。
“其實月兒這孩子就是霸道了些,總認為她喜歡的東西就應當是她的,實際性子單純得很,身為堂姐,還要辛苦你多擔待些。”
“所以……有些東西便莫要再深究了,都是一家人,鬧得沸沸揚揚,總歸丢得是皇室的臉。”
驚異之色在元遙瞳孔綻開,她先是不敢置信,遲了幾瞬,眸色似有冷意:“娘娘這話是何意?”
楊皇後淺笑了下,視線投向桌上的首飾匣,擡手将其中一隻手把件握在手心,輕輕摩挲着,指尖轉着圈纏繞底下的穗子。
良久過後,緩緩擡頭,目光卻不看元遙,而是落在門外黃葉凋落了半數的海棠樹下,伴着宮人清掃落葉的刷刷聲,她才開口:
“遙兒冰雪聰明,無需本宮多說,隻要息事甯人,本宮能保證茶樓之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