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纓回到屋内坐下,開了窗。
屋内香薰味道很重,止期跟着她進來,鼻子一動打了個噴嚏,随即便去擺弄了一下香薰,幾個噴嚏完了,才終于讓味道小了些。
再一擡頭,見自家主子又掏出了那塊木頭玩。
“主子。”止期走到褚纓身邊去,望着那個醜極了的木頭人,“為何不把這個與卿公子葬在一起?”
“不葬,我要他陪我。”
褚纓的眼神落在木頭人上,缱绻溫柔,語氣也不像方才那般冰冷且惡毒:“隻有他能陪我。”
止期不解:“那主子對那位李狀元,是作何想?”
思及此,褚纓眯了眯眼,将木頭人放回腰間的布袋中,撐着下巴望向窗外:“止期,你說後日會比今日更熱鬧嗎?”
止期想了想說:“狀元遊街,還有榜眼、探花和各個進士,定會有許多官家小姐慕名而來,而且,今年的探花是個女郎呢。”
褚纓點點頭,笑了起來。
“熱鬧便好。”
止期看了看主子,微微皺眉,嗫嚅了片刻說:“其實,消息應該不會那麼快傳到君主耳中的,畢竟這茶館……”
“本宮知道。”
褚纓拿起杯盞把玩,杯盞上隐隐約約能看到她的面容,雍容、華貴,如嬌豔欲滴的花。她的手指在杯壁上摩挲,繼而擡手撫上自己的臉,再緩緩開口:“止期,你猜君主為什麼要選他做狀元?”
止期沒有說話。
褚纓又問:“你說,怎的就今日,消息傳得那麼快呢?”
她笑了幾聲,放下杯盞碰出聲響。
“所以你覺得,他究竟知不知道我費盡心思接近他這個狀元郎的目的?他現在應該覺得,我非常想得到他——是嗎?”
止期擡眸,望向褚纓道:“君主自小聰慧,心思靈敏,怕是都逃不出他的眼。”
褚纓又是一聲笑,眸色卻暗了下去:“那為什麼那日,他都死了,君主才得到消息,才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你說,他如今又送我一個,是……愧疚嗎?”
褚纓眸中閃過一絲迷茫,她擡頭看向止期。
“主子,君主他……”
話未說完,卻見面前人的眼眸化作一把刀,眉頭微蹙,咬牙說:“我必須要讓他付出代價。”
止期一愣,上前去,彎曲膝蓋,單膝跪在她面前,眸中有些心疼:“主子……”
“我要毀了他!”褚纓一掌拍上桌面,“就算他手中有我的把柄,就是他知道我的秘密,又如何?他殺的那些人做的那些惡,也隻有我知道!”
她低頭看着止期。
說完,深呼吸了一下,直起身子來,輕笑一聲把話語放平:“他要殺誰便殺了,可竟敢殺到他頭上,還妄想利用這個人繼續掌控我,那麼,他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止期思索道:“我知道主子是在将計就計,刻意接近李公子,可我也怕主子陷進去,真的陷入君主的陷阱中……畢竟那張臉,确實很像。”
“……是啊,太像了。”褚纓靠在一邊,手肘撐上桌沿,回想着剛剛看到的人。
片刻後,她朝止期伸出手去,止期便搭着她的手站了起來,坐到對面。
褚纓推給她一盞茶。
“要你查的事,還沒着落嗎?”
止期皺着眉頭想了許久,搖搖頭:“我自然是信主子說的,君主一定有一個心愛之人,可隻憑‘才貌雙絕’這四個字,根本找不到。”
褚纓笑笑,推開一半窗戶看着窗外,眼神落在不遠處黃金軒的攤位上。
街道上人來人往,有許多都在這兒駐足觀望,隻是礙于價格,很少有人問詢。
“的确,這就如同大海撈針……罷了,先想想眼前之事吧。”
止期有些疑惑。
褚纓淡淡往窗外瞧了幾眼,繼而對止期道:“錢。”
止期眨眨眼:“啊?”
褚纓掀起眼皮看過去,直接伸手。
“……殿下……”
“不夠?”褚纓想了想,把戾期也喊進來,“你身上今日帶了多少銀錢?”
戾期一言不發從身上掏錢。
……從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
總之,算是有四五個錢袋子,褚纓數了數,滿意道:“可以。”
随後把錢都倒在桌面上,吩咐說:“都撒下去吧。”
止期:“都……?”
戾期:“撒下去?”
二人面面相觑,猶豫了一會,但見主子一臉自然,便還是照做,捧起一把銀子就大喊一聲“讓讓”,而後全都撒了下去。
止期腦瓜子轉過來了,邊撒邊揚聲道:“今日昌甯殿下高興,賞你們的!”
也有人在猶豫,但銀錢就在眼前,大家都在哄搶,有了人開始行動,便有更多人聚過來,吵鬧、争搶、毆打……
褚纓就在上面笑眼看着,眼神與一人對上視線,那人走的是長樂巷的方向,但此時被哄鬧的人群堵住,這一整個街道都水洩不通,更是沒人在意什麼黃金軒了。
“陸瑜公子——”褚纓手裡颠了颠錢袋,望着那人憤怒的眼神,“幫個忙,可好?”
那是李連清的好友,她也調查過,一個小進士。
陸瑜自然是不理她,轉頭另外尋路。
褚纓單手扯開錢袋,從裡面拿出了一顆——石子。
陸瑜此時剛攀上一個稍微好上的牆面,便手背一疼,一松掉了下去,不知是誰怕将他踩死,将他拎了起來丢在一個老婆婆的水果攤上,與老婆婆大眼瞪小眼。
“……”陸瑜抱歉的笑了笑,随後回身,擡頭,正對上那雙帶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