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纓不記得自己父母的樣貌,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隻知道他的父母早就死了。
持耀君接她入宮時,也是七月十三。
那天,她坐在安甯公主的生辰宴上,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持耀君對她說,她就是安甯公主。
她問:“為什麼我是安甯公主?”
持耀君說:“因為公主尊貴。而我希望你尊貴,直到沒人再敢欺負你。”
那一年她五歲。
那之後,每年的七月十三,她的生辰宴都無比隆重,而她在衆人的追捧中,亦是一直記着持耀君對她說的話,記着她是最尊貴的公主。
她是最尊貴的公主……
褚危怎敢這樣對她的。
“真是個好日子。”聽了褚危的話,褚纓也提聲,眸中起了絲狠意,“可本宮的生辰宴,一個人也不能缺席,誰不來,我就讓人去殺了他。”
褚危道:“李府現今無人在朝為官,桃枝也沒有身份,宮宴本就無需參加。況且,婚姻大事為重。”
“本宮不許。”褚纓一字一字說。
褚危卻無視她,見近衛已經到李連清身邊,便走了出去,“還不快去李府,誤了時辰可不好。”
近衛拉着李連清的胳膊也往外走,路過時,褚纓仿佛才回神了一般,轉身去看着他們的背影。
李連清的腳剛踏出房門,便聽見了她威脅般的話語:“李連清你真的要跟他走嗎?”
李連清覺得自己的心撲通一聲,下意識低下頭去,沒有說話,繼續跟着君主往外走。
褚纓一臉着急地跟出去,“褚危你站住!”
“你憑什麼要這樣對我,你這樣對得起持耀君嗎?當初是他救回你的命你才能活到今天!”
褚危猛的回頭道:“他就該救我!那是他應該做的,我是他唯一的孩子!姑母,你不必拿這件事來激我,什麼事我都可以順着你,可這件事不行。”
“你憑什麼替我決定?”
“那姑母也趁早放棄給我後宮塞人!”褚危怒氣沖沖瞪着她,咬牙說:“那些女人的畫像我一點也不想看。”
褚纓不放棄,一步步走過去說:“我是你唯一的長輩,褚危,你當然要聽我的。”
褚危搖頭,往後退:“姑母從來都不肯認真考慮我的感受。”
“我怎麼會沒考慮呢?”
見他後退,褚纓便站定不再往前,言辭懇切:“危兒,姑母自小就最喜歡你了,你知道的。”
褚危垂下眼睫,深深呼出口氣,忽然笑了一聲,繼而擡眸,似乎已經平靜下來,話語間帶了些溫和,他走過去,雙手搭上褚纓肩膀。
“這幾日天氣轉涼,姑母回去好生歇息,生辰宴,危兒會好好辦的,關于後宮的選秀,姑母想如何便如何,好嗎?危兒錯了,不該斥責姑母一片好心。”
褚纓的眼神追着他走,也跟着他扯開嘴角笑了笑,“那……”
“但驸馬這個位置,不是誰都可以做的。”
一句話讓褚纓啞口無言。
她怨憤地瞪着褚危,看着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拐了彎,再也看不見。
“主子。”止期走了上來。
褚纓收回眼神中的情緒,勾唇一笑:“回屋吧。”
褚纓與止期二人回到屋中,止期給她穿好衣裳,又将匆匆忙忙換下的那件玄色男裝與面具收起來,“這些,李公子沒發現吧?”
“沒呢,我把他敲昏了才讓戾期扛過來的,醒也不是自然醒。”
褚纓坐在桌前,面前攤着一張紙,拿起毛筆在上面寫寫畫畫,“那些人,你讓他們看嚴些,最好是避着君主的人與他們好好談談,我怕有的人會想不開。然後盡快去南州,路上要十分小心,我怕褚危還沒死心。”
她認真吩咐着,剛才的那些情緒沒有絲毫留存的痕迹。
不出片刻,路線圖已經畫好,褚纓吹了吹紙張,笑着仰頭看向止期。
“知道你路癡,特地給你畫一張,感動嗎?”
“主子……”止期歎氣,低頭望向她,随後擡手,用手中早就擰好的毛巾給她把唇上血迹擦幹。
褚纓微微阖眸,任由她動作。
看着自家主子,止期想到方才那場面,擦完血迹,收了手,她不由得問:“主子今日為何要這樣做?”
褚纓睜開眼,嘴角噙笑:“很好玩,你不覺得嗎?”
止期搖頭:“不好玩。”
“你怕我這樣被君主記恨,從此都沒有好日子過?”
“嗯……”
“相信我的判斷。”褚纓拉過她的手,“止期,相信我。”
止期又一次歎氣,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
想勸說,又或者繼續詢問。
可褚纓似乎不想繼續,忽然起身離去,她走到了書架前拿下一本書便又坐回去,止期湊過去看了一眼,眼睛眨了眨,不禁失笑。
主子什麼時候收集的這種……不堪入目的書冊。
笑過之後,她又有些擔心:“主子,真的要這樣做嗎?”
褚纓正慢悠悠翻開書頁,反問:“有何不妥?”
止期瞥了眼書本,不由得又笑一聲,調侃道:“那李公子何其無辜?”
褚纓輕哼:“他哪裡無辜,止期,我對他很好嗎?”
止期搖頭:“若是我遇到這種死纏爛打濫用職權的人,我恨不得殺了他呢。”
褚纓低頭淺笑,許是在笑這話語,也或許是想到了什麼。
她用手指撫着頁腳,“那不就對了,我本以為他有多硬骨頭,能與我抵抗多久,可沒想到,在蜉蝣閣,他竟先一步想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