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不是什麼有話語權的大官,分明從前,那個府中唯一有志向的瞿才子已經在他繼位之後第一時間就殺了,與那些人一起屍骨無存。
剩下的,隻是個不學無術被迫做官的小兒罷了。
那一日,她看着已經重傷的瞿家小兒,在君主的近衛面前,她隻能親手了解了他。
黃泉之下,他會不會怪她沒救,她已經無暇去想,她隻怕去受了刑,還有更多的苦等着他,怕他跟他的兄長一樣死得更慘。
晚上沒睡好,早晨便也醒得早。
這種夢,褚纓早已習以為常,醒來後眉目淡然,立馬便将那些夢裡的碎片抛到腦後去。
下了床,換好衣裳回來,李連清才剛從床上坐起來。
“你跟我走。”
褚纓拉着他去洗漱完,然後開始在府内閑逛,看着家丁将公主府布置起來,紅綢被挂上,囍字也已剪好。
“我早上吩咐人去給你備了間房,晚上應當就能收拾出來住了,你白日先與我一起,等房間收拾好了,你便也不用時時刻刻跟着我。”
褚纓懶懶散散抱臂走着,在跟李連清說話,眼神卻是落在池中。
李連清瞥她一眼,應聲道:“嗯,全聽殿下的。”
二人到亭中坐着,褚纓讓人上了些糕點過來,靠在李連清身上,吃着糕點,看着池中的魚兒。她百無聊賴,碾碎了糕點丢進池中,看着魚兒争搶,才終于樂了起來,再次主動挑起話頭。
“上次去李府,你們那池中沒幾條魚,害我等得都快睡着了,這婚禮可真麻煩。”
李連清問:“殿下嫌麻煩,那這次我為驸馬,簡單操辦便好了。”
褚纓想了想,将身子轉了一大圈回來,整個人都貼在他手臂上,将手中糕點遞到他嘴邊,笑盈盈道:“那怎麼行,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驸馬。”
李連清避了一下,沒吃,腦子一熱道:“那殿下那位情人知己呢?”
“……?”
褚纓一頓,與他拉開了一點距離,滿臉疑惑:“什麼?”
話已出口,李連清才意識到自己不該說,或許這是殿下的秘密呢?
他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拿過褚纓手中的糕點說:“沒什麼,我言語不當,許是昨晚沒睡好。”
褚纓收緊手指,沒讓他将糕點拿走,這會兒才忽然想起為什麼李連清會這麼說。
……算了,玩得花不正符合現在對她的印象,情人就情人吧,反正都是她自己,也不會掉塊肉,若褚危聽到這消息還能多惡心他一下,挺好。
那糕點差點被兩人搶碎,最後被褚纓塞進了李連清嘴裡。
對于這事,褚纓沒多說,李連清便更印證了自己的猜想,想着既然如此,就幫她保守一下秘密。
況且這也關乎他自己的顔面。
于是就這麼心照不宣的,這話題誰都沒再繼續。
李連清好不容易将幹巴的糕點嚼爛了咽下去,開了開口想打破這因為自己而沉默的氛圍。
忽然,腦袋一痛。
一顆石子砸到了他的頭,掉在石桌上。
李連清懵了一瞬,看了看那石子,又轉頭看看淡定自若的褚纓,随後摸着腦袋往亭外看去。
人未看到,先聽見了聲音。
“殿下好興緻!在這兒吃點心賞景,怎麼不帶我一個?府裡有喜事也不通知,還是不是朋友了!”
一道豪爽的女聲傳入耳膜。
随之而來的,還有一道矯健的身影,不知是從那棵樹上跳了下來,一身紫茄色的束袖常服,發絲用一根木簪挽在頭頂,手裡還拿着一個彈弓。
那人邊走過來邊将彈弓塞入皮質的黑色腰封中,調笑:“殿下,你可真不夠意思的,隻顧着自個兒開心,在這兒會情人。”
褚纓把桌上的石子丢入池中,池中魚兒被驚得全散開來,她笑道:“什麼情人,這是驸馬。”
女子聽了,若有所思,打量了李連清一會兒,忽然雙臂撐在桌上前傾,仔仔細細去看李連清的臉。
李連清被她的突然湊近吓到,有些不自在,稍稍偏開腦袋。
看了會,她才挪開目光說:“确實像。”
褚纓沒回應,拿起一塊糕點又遞到李連清嘴邊,李連清嗓子幹得要命,不想再吃,于是伸手去拿,試圖一會偷偷放回去。
但褚纓手一擡不讓他拿,他隻能張嘴咬了一小口。
然後褚纓自己也咬了一口,這才回那女子的話說:“别說些有的沒的了,我知道你忙着幫我才沒打擾你的,這次來,可是有線索了?”
對方挑眉,沒回答,眼神瞥向李連清。
褚纓知道她的意思,笑了幾聲道:“都是自己人,你随便說。”
那女子皺皺眉:“我的殿下,你可别什麼人都相信,當初我兄長死在那褚危手中,我已經很傷心了,前幾日那臭小子也……你知道的,我受不了再失去任何人了……”
“瞿影——”褚纓無奈将她話語喊停,擡手拉住她的手,聲音軟了軟,撒嬌一般,“影姐姐,我知道啦。”
“……好吧。”
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麼聽不得的。
瞿影後仰靠在欄杆上,“反正,雖然我武功沒我兄長高,但足夠自保,和保護你。”
褚纓笑了笑。
瞿影又看了李連清一眼,深吸口氣,神色變得認真,道:“你父母那傳說存在黃金軒的遺物,有線索了,隻是……可能會有些出乎意料。”
褚纓眨了眨眼睛,撐起下巴,一副聽戲的樣子:“什麼呀,你别吊我胃口。”
瞿影把她肩膀扶正,“你認真點。”
“哦。”褚纓被迫坐好,此刻看着倒是乖巧得很,一雙眼睛亮晶晶,期待地看着對面的人。
瞿影避了避她的目光。
片刻後,低聲道:“是一尊出自南州的玉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