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定的聲音自身旁傳來,李連清聞言,立即擡眸看去。
見空曠的街道上,一人正緩緩走來,身上還是那件褐色錦袍。
走出了陰影,夕陽自他腳底往上,爬上了肩頭。
而後,覆上面龐。
“原來是你們闖了我的地盤。”
他的聲音,與他的臉一般清秀。
聲色淺淡,聽不出情緒來。
話音落地,他也已然走近,站定在了二人面前。
褚纓眸色冰冷,望着他:“是的,邱莊主。”
邱莊主嘴角一抹淺笑,擡手,張開手指,手指吊下一塊玉,便是那龍紋玉佩。
“在找這個?”
“那倒不是。”褚纓眉梢微挑,“不過是有人告知,邱莊主這兒有好東西,故而來看看,可去了一趟——也不過如此。”
邱莊主微微斂眸,将玉佩收回手掌,音色冷清:“所以,約我來,是作何?”
“是……”
“邱莊主可是為了陸鳴一事?”一旁一直沉默的李連清忽然開口,打斷了褚纓接下來的話語。
邱莊主這才看向李連清。
從走來,到現在。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褚纓身上,死死盯着,從未離開。
直到李連清開口,方才施舍過去一眼。
李連清與他對上視線,溫和的眼眸染着夕色,帶着笑意,“聽聞,陸大哥有一好友,曾在端央翻雲覆雨,不想,竟就是邱莊主?”
“……閉嘴。”邱莊主語氣不好。
褚纓有些疑惑,對“季卿”的話語,也對這邱莊主的态度。
她低眸聽着對話,思索片刻,随後去觀察邱莊主的臉,不知為何,這張臉總覺着有些熟悉感,可她肯定自己沒見過這人,也沒見過這張臉。
然下一刻,李連清又道:“不過……陸大哥那位好友應當,是女子才對。邱莊主,可是有一個妹妹,姓淩?”
淩?
褚纓腦子極速運轉。
她蓦的想到,這次科考,似乎有一個女子脫穎而出,隻是名次也還未出來,不知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她貌似就姓淩。
“淩清秋?”褚纓驟然開口。
餘光中,瞥見這位邱莊主的手明顯縮緊。
“不認識。”邱莊主道。
李連清斂眸,接話道:“邱莊主,這般可沒有誠意。”
斜陽落在他臉側,将他面上表情照得越發溫和,可說出來的話,卻是不留絲毫情面,咄咄逼人。
“莊主不願意坦誠相待,但這些事,我也不會坐視不理,我會秉公處理,不論是盜墓之人,還是莊主你。莊主,你認識的人,我也認識,隻是不知各自份量如何——所以這個回答,莊主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太陽漸漸落下,臨近夜晚,有些涼意。
此番後,邱莊主沉默良久。
直至落日西沉,最後一抹斜陽消散,他——再次開口。
問道:“想要我怎麼做?”
李連清張了張口,仍是問:“你一切作為,是否是為了陸鳴,陸大哥?”
“憑什麼認為我是為了他?”
“當年他死得蹊跷,作為——”李連清頓了頓,淺笑,“他的好友。你不可能甘心的,對嗎?”
邱莊主沉默。
李連清的笑容散去,冷淡的眸色定定望着他,道:“但你不能就這麼為了一己私仇,又害得那麼多無辜之人,再失去性命,陸大哥亦不會想看到這般場面。”
“他想不想看到,與我何幹?”
邱莊主瞪回去,咬牙道:“我偏想這麼做。”
與他眼眸交彙,李連清眸色漸暗,眉峰壓低,話語沉了下去:“不計後果嗎?”
“懶得計。”
涼意襲來。
褚纓摸了摸胳膊,眼神落在邱莊主臉上,懶散開口,打斷了他們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扮相不錯,不過逃不過我的眼睛。”
說着,她忽的湊上前去,手指捏住那邱莊主的臉,話語直接,道:“你沒有妹妹,你就是淩清秋。雖然我沒見過你,但——”
不等她說完,邱莊主猛的拍開她的手,後退幾步,“胡說!”
“好好好。”褚纓也沒執意拆穿,将手裡順走的龍紋玉佩颠了颠道:“但你應當知道我們為何而來,你與那些盜墓賊交易,總該有個憑證。”
她伸出手去,直截了當:“給我吧,這位莊主。”
邱莊主在看到那龍紋玉佩的一瞬間就打開手掌看了眼,那裡面哪裡還有什麼玉佩,有的隻是一顆石子罷了。這招移花接木——倒是有些意思,不像是普通人能掌握的東西。
不過……
淩清秋想。
殿下如今被那蠢貨下了蠱,她若再趁人之危,太不道德。
更何況,她本就有愧于殿下,這事兒,便替殿下瞞下來罷了。
“……好,那我的事,你們也都不許說出去。”
交易達成,物件交換。
褚纓捏着對方給的憑證開開心心離去,路上李連清未曾言語,她也還沉浸在事情順利辦成的喜悅中。
直到進了客棧,站在房門前。
褚纓回身拉住他的手,另一隻手則打開房門,随後把他拉進來。
“東西我們拿到了……”她拉着他的手不放,靠近他,聲音輕和,“明日,我們就回京都城吧。”
李連清擡起眼睫,欲後退。
她卻擡腳逼近,“你,不想?”
“不是的殿下。”李連清微微蹙眉。他想去找三哥問問解蠱之法,總不能讓殿下一直這麼下去,可又不能讓殿下跟着,他不知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