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怎麼感覺比早上吃飯時還瘦了些呢……
“我準備好了,謝靈。”對方打斷了他的思緒。
“好,那我開始了。”
隻能硬着頭皮上了,反正也要推成寸頭,随便幾下剪短就行了吧。
小試一刀,咔嚓一聲,一縷頭發落了下來。可以,剪刀還挺快的,那就一鼓作氣,謝靈拿着剪刀一頓操作,金棕色的頭發如秋日的落葉一般飄落,零零碎碎撒了一地。
所謂“快刀斬亂麻”,這堆亂麻似的打結成塊的頭發也被幾下解決了。
果然,萬事開頭難,上手了一切都不是問題了。嗯,雖然目前這個發型跟被狗啃了沒兩樣……别急别急,還沒完工。謝靈把剪刀扔在一旁,拿起擱在地上的推子。
“你千萬别動,這個推子還挺鋒利的。”
“好。”
手中的推子嗡嗡作響,在對方的頭頂上開辟出一條整齊的小路,又從側面開出無數條小路。
以前,謝靈把這樣的理發當做遊戲,覺得很有趣也很解壓,當媽媽說要給弟弟剪頭發時,他總是自告奮勇地說“讓我來”。
每次剃完頭,他就會摸着弟弟的腦袋問他“怎麼樣啊”,弟弟便嘿嘿一笑說“挺好”。
就這樣他練就了剃寸頭的好手藝,而弟弟從此隻有這一個發型,一直都是。
于是,當謝靈完成理發任務時,他習慣性地摸了摸對方的腦袋,手感不一樣呢,比弟弟的頭發要軟和一些。
這時,他感覺到對方身子一僵,立馬意識到了自己多餘的舉動,趕緊往後退了半步,說:“理完了,我去樓上拿鏡子,你看看怎麼樣。”
“不用了。”路德維希扶着欄杆站起身來,卻沒有轉身,“我想先洗澡。”
“好……”謝靈把掃帚連通垃圾袋擱在鐵欄邊,提醒對方,“記得把頭發清理一下,不然可能會堵塞下水道。”
“嗯。”
*
謝靈躺在沙發上,翻看着手機,正在給路德維希挑選新衣服。
他兩體型差異還蠻大的,嗯,主要是身高差異。謝靈的衣服對方肯定是穿不了的,也不能一直讓他穿着浴袍吧。
但看着推薦頁面滿屏的運動套裝,謝靈陷入沉思,總覺得這些衣服似乎不太符合吸血鬼的氣質……
提起“吸血鬼”這個詞,他的腦海裡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種頗具中世紀風格的系繩花邊襯衫,以及寬大的黑色鬥篷,這算是刻闆印象嗎?
鬥篷還是誇張了一些,襯衫可以考慮,下裝配個西裝褲就行了吧。腰圍的話,目測和他差不多,稍微買大一碼吧。
可是快遞送過來至少得兩天吧,他家這麼偏僻的地方可能得三天,讓李想去買的話又得費一番口舌編理由解釋。
看來還得他親自跑一趟。正好冰箱裡的鴨血也快沒了,順便去超市補一下貨。
謝靈從沙發上彈起來,打算先和路德維希打聲招呼再出門。
這出一趟門少說得耗費兩三個小時,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路德維希會不會感覺很無聊呢……想到這裡,謝靈忽然愣了一下——怎麼會不無聊呢?
他獨自在幽閉的地下室裡待了數十年,這裡空蕩蕩的,除了無盡的黑暗什麼也沒有。
好多年了,連老鼠都沒再光顧這裡,那曾是這裡僅有的生機。
長久以來,無人相伴,無人傾聽,除了扳着指頭數數沒有其他的娛樂項目,這就是他無趣得看不見盡頭的生命。
他肯定會感到無聊的,如果謝靈不在的話。
謝靈去書房翻出了幾本英文原著小說,這還是當年為了完成文學課作業而買的書,不知道路德維希以前看過沒。沒事,就算看過也早忘了,經典文學作品再讀一遍又何妨。
下樓時,謝靈順手拿了一張厚毛毯,想着把它墊在地上,坐着看書應該會舒服很多。
路德維希依舊穿着浴袍,正在清理昨天洗澡時殘留在地上的頭發絲兒。
察覺到謝靈的到來,他停下了手頭的清潔工作,沖對方溫和一笑。
謝靈回以微笑,有意地避開了與路德維希直接的眼神接觸,用毯子和書擋住了對方投來的目光,他可不想在體驗一回丢魂的感覺。
目前他還沒有搞明白之前那件事到底是偶然事件還是必然事件,偏偏這種事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問,畢竟他是“心懷不軌的”那個……
“快接一下。”謝靈提醒道。
“哦好。”
“我得出趟門,大概三個小時後回來,給你拿了幾本書解悶兒。”
手上的重量漸漸輕了許多,對方拿走了毯子,謝靈不期然對上去他的目光,那雙漂亮的眼睛讓他恍惚了一會兒,但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了,讓他疑心方才不過是錯覺。
上帝的畢業作品——他盯着這張風華絕代的臉,忽然想到的形容詞。
而對方忽然輕聲笑了一下,綠眸子裡瞬間噙滿了笑意,明媚如春日。
“怎麼了?”謝靈不明所以。
“我很開心,”他認真地說,“謝謝你,謝靈。”
“這種小事就不用謝了。”謝靈以為對方說的是書,沒有多想,繼續叮囑道,“你找塊幹燥的地兒,墊上這個毯子,坐着看書,等我回來。”
“好。”他抱着毯子,冰冷的身體竟有了些許溫度,“我等你回來,不過——”
視線落在謝靈的手腕上,他說:“可以把你的表留給我嗎?我對時間沒有概念。”
謝靈聞言,解下腕表,塞進對方手裡,告訴他:“三小時後,四點這樣,我就回來了。”
“知道了。”
路德維希握住腕表,把手藏在毛毯下,他的拇指抵着表盤,輕輕地摩挲着,一雙綠眸晦暗不明。
這裡,殘留着一個人類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