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的少年抱着膝蓋,靜靜地蹲在地上,沉默地盯着一地殘破的玻璃碎片。
這曾經是一隻完整的玻璃花瓶,是他用在征文比賽上赢得的獎金買來的。
他用閃亮的銀色包裝紙包好,捧着它一路跑回家,把它送給了他的母親。
他記得那時的她面帶笑意,溫柔而娴靜,記得她溫和的聲音,記得她溫暖的懷抱,如春風一般擁他入懷。
它曾承載着一切美好幸福的記憶,如今卻隻剩一地殘渣,再也無法拼湊出從前的模樣。
在七月明媚的陽光下,玻璃碎片折射出的如鑽石般絢爛的光點,灑在少年滿是淚痕的臉上。
他伸出手,拾起了其中一片。
*
“你會後悔的,謝靈。”
“到那時再說吧。”謝靈避開了對方的視線,轉而問,“所以你知道鑰匙在哪兒嗎?”
明明一直想着逃出去,真等到了這個機會,路德維希竟開始猶豫了。可轉念一想,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不知道下一次又會在多少年以後,搞不好再也沒機會了。
“就在眼前。”
“啊?”謝靈訝然,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路德維希忍不住笑出了聲,擡手指向天花闆,說:“鑰匙就在那裡。”
順着對方指的方向,謝靈看見了天花闆上的壁燈,他眯着眼仔細觀察了一下,燈罩裡面似乎是有什麼東西,雖然看着像一堆飛蟲的陳年老屍。
“放在這麼近的地方?!”謝靈有些詫異,他原以為這麼重要的鑰匙會藏在什麼密室暗格裡。
路德維希盯着近在咫尺的鑰匙,微笑道:“他特地當着我的面把鑰匙放在了這裡,一個我看得到卻永遠夠不着的地方,為了留給我一個永遠無法抵達的希望。這樣,他就開心了。”
“那個把你關在這裡的研究員嗎?”
“是的。”
“還真會折磨人。”謝靈揚眉一笑,“幸好你遇見了我。”
路德維希收回視線,望着眼前這個孱弱的人類,猶豫了片刻,對他說:“謝靈,如果你真的想好了要放我出去,在此之前,為了保障你的安全,我希望你能和我締結血契。”
血契?!像歃血為盟那種麼?
“什麼是血契?”
“你可以理解為一種以鮮血聯結的契約,我将起誓永不會傷害你,如果我違背了誓約,便會遭受鑽心蝕骨的痛苦。”
謝靈沉思了片刻,提問:“在這個血契之下,如何判定 ‘傷害’呢?萬一你不小心扯斷了我的一根頭發,讓我覺得有點疼,這算傷害到我嗎,你會因此受到契約的懲罰嗎?”
“嗯……其實,這種血契是受主觀因素影響的,當你自己認為自己受到了惡意傷害時,它才會起效。”路德維希坦誠道,“最初那一版血契确實比較霸道,傳到我們這一代,已經改進很多了。”
“原來是這麼高級的契約嗎……”
“現在你願意和我締結血契了嗎?”
“好。”謝靈慎重地點點頭,“需要我做些什麼?”
路德維希伸出左手食指,尖利的指甲“蹭”地從指尖冒了出來。
在謝靈略顯驚訝的視線下,利如刀鋒的指甲劃破了路德維希的右手腕,鮮紅的血液緩慢地從傷口中流出。
他蘸着血在以傷口為直徑用食指在手腕上畫了一個圈,在圓内寫了幾個看不懂的符号,旋即看向謝靈:“伸出你的右手食指。”
謝靈依言伸出食指,隻見路德維希鋒利的指甲迅速刺入他的指腹,如紮針取血一般,瞬間凝出一顆殷紅的血珠。路德維希蒼白的手伸了過來,說:“把你的血滴入我的傷口中。”
謝靈小心地翻過手,看準對方手腕上那道仍然在淌血的口子,稍微捏了一下食指,血珠精準地滴了進去,融入了對方的血液之中。
路德維希閉上眼,嘴裡念念有詞,話音剛落,他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整個手腕白淨而光滑,不見一絲血迹,令謝靈疑心方才的儀式隻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