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下課後,從學校走到家裡會經過一段沒有路燈的巷道,黑漆漆的。
有一天,他照常走過這條巷道,路上太暗,他沒能發現趴在地上的一隻小黑貓,一腳踩到了它的尾巴,突如其來的尖銳叫聲吓了他一跳,小黑貓飛竄着逃掉。
後來,他不再走這條近路,每天繞遠路回家,到家便遲了十來分鐘。
媽媽問起時,他說那條巷子太黑了,他看不清路。她聽了,卻什麼也沒說。
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連他自己都沒放在心上。
然而第二天放學時,他在校門口見到了弟弟,拿着手電筒向他招手。
“哥哥,我來接你回家。”
*
為什麼會有人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呢?
路德維希看着正窩在他懷裡酣睡的謝靈,表示實在想不通。
不過,客廳沙發似乎不太适合需要好好休息的病人,他得把昏睡的謝靈挪到床上才好。
謝靈很輕,把他抱起來幾乎不需要什麼力氣,何況路德維希還是一隻頗有力量的吸血鬼,抱着瘦弱的謝靈同抱了個毛絨娃娃沒什麼區别——他甚至還沒有毛絨娃娃那麼飽滿。
雖然他常常叮囑路德維希要好好吃飯,本人卻不是個好榜樣,從不以身作則。回想起來,他好像從來沒好好吃過一頓飯,每次扒拉兩三口就說飽了,一日三餐還大多是泡面、水餃之類沒什麼營養的東西,他不瘦才怪。
他走得既慢又輕,生怕腳上的鍊子動靜太大會驚擾到謝靈。
即便如此,他仍覺得從客廳到二樓卧室這一段路太短了,怎麼一下子就走到頭了。
路德維希小心地把謝靈安放在床上,像安置一隻昂貴卻易碎的瓷器,唯恐輕微的磕碰毀了他的好夢。他順手摸了下謝靈的額頭,體溫是正常的,燒确實退了,這樣就不需要“物理降溫”了。
有點,可惜。
路德維希略帶遺憾地為謝靈蓋好被子,靠着床頭半坐在對方身邊,安靜地凝視着他。
謝靈的皮膚很白,透着健康的紅潤,不是他這樣泛着青色的病态的白。
黑色的長發散開了,淩亂地鋪在枕頭上,他忍不住用指頭把玩着對方的發絲,纏繞,解開,再纏繞,樂此不疲。
也隻能是這種程度的接觸了,畢竟他冰冷的體溫對病人不太友好。
——你什麼時候才醒呢?
他好像總在等待着謝靈,等待謝靈醒來,等待謝靈回家,等待謝靈微笑着走向他。分明早已厭倦了漫長的等待,可這樣的等待他卻并不讨厭,大概是因為他知道這樣的等待是有結果的。
他一定會醒來,一定會回家,一定會微笑着走向他。
所以值得。
唉,越是這樣,越不想離開。
希望謝靈快點好起來,又希望不要那麼快,他好以此為由不去考慮終将到來的離别。
*
奇怪,好像聞到了飯菜的香氣,這是在夢裡嗎?
謝靈睜開眼,被月光浸染的卧室裡遊蕩着絲絲縷縷的的飯香,并不是在做夢。
李想來了嗎?
他實在想不出第二個會在他家做飯的人。
先不管是誰,重點是他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真的該好好吃頓飯了。
在饑餓感的催促下,謝靈一路扶着牆,扶着樓梯欄杆,拖着病怏怏的身子,終于來到了一樓,這短短的幾步路差點要了他的命,他感覺自己快要餓暈了。
然而,走向廚房時,映入眼簾的卻不是他的小助理,而是系着圍裙的路德維希,謝靈一時怔住。
“謝靈。”對方手裡的飯勺還沒放下,就迎了上來,低頭下很自然地湊近了,卻在即将貼上臉時頓住了,略往後一仰,微笑着問他,“感覺好些了嗎?餓了嗎?我煮了蛋花粥,嘗嘗?”
剛剛差點就吻上來了,為什麼停住了……走太快沒刹住?
“蛋花粥?”謝靈仍有些愣愣的。
路德維希退回去,把飯勺換成了小湯勺,從電飯煲裡舀了一小勺粥,一邊護着一邊吹涼着,送到了謝靈的嘴邊。謝靈想都沒想,下意識地張嘴,溫熱的粥送進了口中。
“鹹淡可以嗎?”
“嗯……”對方真摯熱情的目光讓謝靈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閃着,掩飾性地擦了下嘴,“你會做飯?”
“剛剛學的。”他指了下桌上的平闆,頗為遺憾,“我原本想做些有營養的,什麼海鮮粥、肉粥之類的,可惜你的冰箱裡沒什麼食材,隻能做蛋花粥了。”邊說着邊拿碗盛粥。
謝靈看着對方忙碌的身影,心牆再次坍塌了一角,目光跟着柔和下來:“挺好吃的。”
路德維希把盛滿粥的碗放在謝靈身旁的餐桌上,抽出椅子,非常紳士地比了個“請”的手勢。
謝靈坐下來,他便跟着坐在隔壁,支着腦袋斜坐着,一臉滿足地注視着謝靈。
剛出鍋的粥還很燙,謝靈用勺子攪弄着,試圖讓它更快地涼下來,順便以此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讓自己别太在意隔壁直勾勾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