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棂,扶光在衾被間睜眼,昨日衛翕拿出去的被枕在身邊放的平平整整。她斜了一眼,坐起身來撩開簾帳。
柳娘捧着銅盆進來,“使君卯時初便見梁使君去了。昨夜折騰的那麼晚也不覺累,我瞧着那梁使君年紀也不小了。七娘呢,昨夜睡得可安穩?”
扶光接過她遞來的帕子,将臉埋進去捂着。
“鼾聲如雷,嬷嬷說我睡的如何。”
柳娘聽了便笑,“男人不都是這樣。再說昨夜使君累着了,你叫他宿在屋裡的。”
阿迦頂着雙螺髻探進頭來,發間紅綢随跑動翻飛:“夫人醒了?”
“誰給你紮的頭發,真好看。”
她歪着腦袋樂道:“好看麼?府裡的姐姐給紮的。”柳娘隻會些尋常發髻,崔道恒就更不用說,常給她一股腦紮起來。茯苓離開後,少見她這樣打扮。
小丫頭袖口沾着泥,柳娘見了就皺眉,“你去哪裡玩了?”
阿迦背過手扭了扭, “園子裡種了菜,我就捉了幾條蟲。”
“蟲?!”柳娘聽了就驚,“怎麼能去碰蟲呢,萬一被咬了怎麼辦,快叫我看看。”
阿迦背着手往後躲、柳娘說你躲什麼。她身子恨不得縮起來,柳娘扒開她的小拳頭,裡頭蜷着一條蠕動的青蟲,黑色的毛一動一動的。
“呀!”她大叫一聲,把蟲拍掉,“快丢了,快丢了。”
門外碗碟碰響,崔道恒按着托盤臉都白了。
阿迦還沒反應過來,柳娘的腳已經踩了上去。
“你個壞丫頭。”扶光點了點她額頭,分明是想拿來吓阿恒。
扶光吃了湯藥和早膳便随阿迦在院子裡走了走。這府上夜裡見了氣勢不凡,白日才看出簡陋來。牆上的壁畫斑駁褪色,檐角的嘲風獸都是半個身子的。院子裡辟了好幾塊田,上面搭了木架,爬着瓜蔓。邊上的池水疊着假山,原是這院中一景,如今配上這菜園隻顯得格格不入。
扶光說:“方才佐粥的鹽漬蘆菔不會就是這裡來的吧。”
“是啊,是啊。”阿迦看這菜園子親切,叫她想起靈山的家。“給我梳頭的姐姐說這些菜都是府上夫人種的。”
這時,崔道恒從前院過來說: “表叔在演武場角抵呢,你去不去看!”他是對阿迦講的,崔道恒是怕外面那些士兵打成一團,塵土飛揚,不定得扶光喜歡的。阿迦肯定要去呀,扭頭就問扶光:“夫人去不去?”扶光叫柳娘拿了帷帽來。
演武場上,日頭爬上戟架,黃沙地被踏出深淺不等的坑窪。衛翕卸了半邊衣袍,露出的小臂筋肉虬結。對面軍漢足弓碾地,赤裸的背上刺着一頭兇獸,獸首随肌肉鼓動猙獰欲活。
“起!”
梁重銅鑼聲未落,軍漢已餓虎般撲來。衛翕側身讓過鋒芒,右手順勢扣其腰眼,左手擒腕反擰,不過使了七分力,卻叫那二百斤的壯漢踉跄三步。場邊觀戰的戍卒哄然叫好。
軍漢啐出口沙粒,忽然伏地掃腿。衛翕騰躍刹那,對方熊抱其腰腹猛撞向後,直直要将他推抱出去。隻見衛翕後退數步,突然右腳後撤大步,步勢若弓,穩穩定住,膝頂突然變招為勾,足跟卡住對方腳踝。兩人轟然倒地,黃沙飛揚,衛翕絞住軍漢右臂,膝壓其膻中穴。
這下,那軍漢再無還手之力,憋紫了臉,左手拍地三下視作認輸。
衛翕輕笑一聲松開他,将人扶起。
“三郎真是一身好武藝。”梁重拍掌贊道。
衛翕抹去睫上沙粒,笑道:“世叔麾下盡是好手,我見了羨慕不已。”
“你這小子,如今慣會說場面話的,昨日就是如此。再叫你說下去,我這張老臉都要紅了。”
話盡忽覺場中氣氛有異,那些圍觀的戍卒争相探着腦袋往一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