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渡怕阿迦吃多了,各掰了半塊,叫她和崔道恒去分。
她吃着裡頭甜滋滋的果餡,突然就歪頭道:“這是二娘子送的,使君的呢?”
衛翕反問她:“那你呢,你送了什麼?”
“我做了一碗長壽面,叫師兄同我一道做的。”這是在靈山上的習慣,每次過生辰,師父都會給她做一碗面。
她來了勁,揚着一張笑臉貼着他,吃的卻是亂七八糟。衛翕拿帕子給她擦嘴,誇道:“有心了,下次我過生辰,給我也做一碗。”
柳娘道:“使君可用過晚膳了?可還要再吃些?”
衛翕擺手,進來時就見這兒也有一隻烤羊,想是母親派人送的,如今見了就膩味。柳娘便隻給他倒了酒。
崔道恒說:“黎部的耶律蒙來拿過一次藥,又送了我一條金腰帶,我都不敢拿,勞煩表叔替我還回去。”
衛翕道:“他給你你便拿着,想是日後要經常麻煩你。看樣子那藥很是有效。”
“是師父的方子好。不過是藥三分毒,他祖母心火燒,我上次見草原上有許多旱金蓮,平常采來泡茶喝就很好。表叔,叛亂以來,燕山參蓍不入民間,我想去采一些來。”
這事,他已想了多時。
“城中藥商處買一些來不行麼?”
“這不大一樣,需要知道藥材的生長習性,位置,親采的自然是不同。”
衛翕還是憂慮。“天漸寒,你自己去山林間總不叫人放心。”
“靈山上都是雪,我都習慣了。”
衛翕見他如此,有些無奈。“你容我在想想,便是要去,也要計劃周全。”
崔道恒同阿迦離開,柳娘送他們出去,月渡小心退到外面,屋裡一下就靜了許多。
衛翕轉着酒杯,幾番下來擱下,直接去了卧房。
扶光轉頭,隔着簾帳,望見他脫衣,随後躺下。她一手托腮,看着杯中紫紅色的酒液出神。
月渡聽不見聲音,難免觑進來,見使君竟丢下夫人直接歇息了,心中驚愕。
須臾,扶光飲下杯中酒,便也進去了。
衛翕察覺到動靜,閉眼假寐。她解下帳子,坐進來,曲起腿,蹭到他的。
“使君生我氣?”
衛翕這才睜眼,有些被吓到。
扶光就跪坐在裡側,凝睇着他。
“沒有。”
扶光隻管看他,沒再開口。一日未有言語,她再遲鈍也不會察覺不到。隻是不明白究竟哪裡得罪了他。
衛翕目光在她單薄的衣裙上掃過,眉心微蹙。
“你先躺下。”
“使君不妨有話直說。”
她微揚着下巴,依舊是往日的平靜,顯得她隻是想弄明白原因,為此有些困惑罷了,卻叫他越發惱怒。
她平時不是極聰慧,怎麼這時就不明白了。
凍死她好了,與他何幹。
他與她又不是真的夫妻,管她作甚。
随後猛地起身将自己的被子裹在她身上,冷聲道:“這不是你期望的麼。”
扶光被他兩隻手牢牢縛着,還被推了一把,有些歪倒着,眼睛卻是不解地看着他。
這将他襯托的更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衛翕有些意興闌珊,問道:“我母親可有冒犯你?”
“自然沒有。”
他問的多餘。她們二人都是體面人,想做不出什麼叫人難堪的事。
這裡頭難堪的人隻有他罷了。
“她隻是有些擔心你。我與她說清楚了,她也能放心。”
你看,果然如此。
衛翕鼻腔裡哼了一聲,很輕微的谑聲。“那你何時離開?什麼時候才算時機成熟?”
扶光稍愣。
“你不是告訴她時機成熟便會離開。”
“使君着急了?”
“不。我隻是覺得我已帶你離開長安,你若是因為顧忌我不願護你,或許你想叫我做謝二郎一樣的事,他護你的家産,我護你的安危。你幫我這些,是想叫我如此罷。其實可以攤開講的,不必那麼複雜。”
“複雜?使君指的哪些?”
衛翕抿唇,對上她烏黑的眼珠。
那雙眼睛是藏在冰面下的暗流。你會以為裡面有許多許多的淚水,不自覺便要憐惜,可看久了,才知道是不屑和冷漠。
“沒什麼。”他移開視線,想着是不是還是離開的好。這戲不做也罷。
扶光卻明白了,彎着唇,眼睛也是笑模樣。
“有何不好說的?使君以為我自薦枕席是為了多些籌碼。”
她輕飄飄的話叫他臉色愈發難看。
“隻是使君為何要生怒?難道使君想與我做長長久久的夫妻?”
衛翕不敢回答,因知道後面等他的不會是好話。
“使君不必妄自菲薄,使君體魄健壯,那事上也甚是溫柔,我沒有不願的。男女之事本就是如此,你情我願,共赴巫山,不然這長久的日子豈不難熬。”
“你将我當做什麼?男寵麼。”衛翕先是震驚,随即咬牙切齒。“你若覺得難熬,自可以去尋想滿足你的,别扯上我!我與你不同!”
扶光瞥他一眼,推開身上的被子,自顧躺下。
有些譏嘲的聲音傳來。
“不同?使君裝什麼,你不得趣麼。你心裡記挂楊氏不也同我颠鸾倒鳳,有何資格鄙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