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站起來去迎,向趙瑛施禮:“多謝趙瑛小姐告訴我的抓捕辦法,讓我能這麼快找到兇手。我已把整件事的經過記錄下來,傳往海岱城,給城主一個交代。這裡陰暗潮濕,不宜久留,我們出去說。”
何巡卻截話問:“大哥是什麼意思?趙瑛給你的辦法?”
何珹道:“昨夜我沒有告訴你,是趙瑛小姐告訴我,暴雨天是消滅一切痕迹最好的機會,真正下毒的人一定會被他背後的人下手處理掉,隻要捉到那個昨晚埋屍的人,就能揪出他背後的指使者。”
何巡的神情有不滿,又似乎是疑惑。他轉向了趙瑛,“你是怎麼知道,埋屍地點最有可能在祭祀大院?”
他依然對趙瑛抱有懷疑,這一切,會不會就是她自導自演誘他們上當的戲碼?
趙瑛坦然解釋道:“雨夜既容易掩埋真相,也最容易暴露真相。如果随意掩埋,雨水沖刷可能會把屍體沖出來,外來人不熟悉此處,不敢随意抛屍,也不敢花很久找地方暴露行蹤。隻有祭祀大院,那裡的屍坑哪怕被沖出一具新鮮的屍體,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他們怕殺人滅口的行為暴露,所以會選擇不容易暴露的地方掩埋。”
趙瑛說完,一點沒有把何巡放在眼裡的樣子,直接看向大公子何珹問:“兇手是誰?”
何巡懊惱道:“你要問話,好歹朝着我吧?”
何巡氣她憑什麼不問自己,卻去問他大哥,但又覺得趙瑛說的極有道理。昨晚他聽完大哥的布置之後,佩服得五體投地,當下就認定自己大哥是商國第一聰明人。現在知道這主意出自趙瑛,除了嘴硬,他就隻剩下别扭。
何珹沒有隐瞞,回答道:“何巡截住了人,是燎城鄭妘小姐的仆人。那人趁夜掩埋屍體,被處理掉的那具屍體是布置晚宴的仆人,中了和莊琴一樣的毒。”
事實擺在眼前,趙瑛是無辜受牽連的人,何巡對她隻是懷疑和偏見,但并不會因為這些偏見而故意陷害栽贓她。盡管趙瑛做的事不招何巡待見,但他不着她的道就是,不影響她是無辜的這個事實。
何巡此刻終于主動說:“埋屍的人已經全都招了,是他的主人鄭妘指使他的。”
“鄭妘,為什麼?”
何巡還在别扭,何珹便替他的三弟解釋:“鄭妘的母族詹家精于骨器制作,家業龐大大,但是人丁稀少,這一代繼承人隻有三個女孩。鄭妘想攀附我父親,陷害燎城城主之女鄭娴,再順路除掉一些對手。她知道鄭娴會給每個海岱城來的小姐敬酒,所以随手選了海岱城座上的某個酒杯下了毒。”
這時,侍衛長羅實來報,埋屍的人吞石自盡了。
何巡大聲罵道:“叫你們守好了人,怎麼還讓他死了!一群廢物!”
羅實也很冤枉,他們把埋屍人單獨關在一個地洞裡,離開之前,那個人還表現出了極強的求生欲,誰會想到他們一走,他就吞石頭了?
這些士兵當然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
埋屍的人是鄭妘的車夫。就在當晚,有人給了錢讓車夫埋屍,還放下威脅的話:“不想讓你的兒子死在家裡,就把那奴仆的屍體埋了,找個好地方,别被人簡簡單單就挖出來。你知道的,萬一被人發現了要怎麼樣?”
車夫是個懦弱的老實人,來人拿他的兒子作威脅,他隻能涕淚交加、哆哆嗦嗦地答話:“我知道、我說我隻知道我是替鄭妘小姐辦事的人,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很好。”來人冷笑一聲:“你兒子的命,就看你這張嘴了。”
*
東攸侯莊園裡的地牢,陰暗、濕冷,到處是鬼哭狼嚎的喊叫,充滿了屍臭和排洩物混雜的氣味,進入這個地方的人,籠罩在死亡的威脅與被抛棄的恐懼裡,不需要多久,精神就會崩潰。
鄭妘進入到這座地牢後,一直在向三公子哭訴自己的無辜,哭求三公子替她去告知她的父母,讓他們來證明她的無罪與清白。
何巡常在軍中,見多了這樣的哭求,根本不為所動,隻丢下一句“别讓她死了”就離開了。
何巡走後,士兵把鄭妘鎖在陰暗無窗的地洞裡。鄭妘哭喊無門,隻覺得自己會死在這裡。
黑暗之中的時間會産生扭曲,讓人一點一點地絕望,産生死亡的錯覺。母親隻有她一個女兒,母親隻有她一個女兒,她死以後,母親一定會整日以淚洗面,絕望度日。
鄭妘躺在地上,臉旁邊是士兵來給她送水,那一碗散發着怪味的水激起了鄭妘的求生欲。
不可以這樣,不可以,她不可以死在這裡!
她被綁着手,腿被打折了不能動,她就拼命用頭去撞牆引起士兵的注意。
一個聲音傳來:“幹什麼,老實點!”
鄭妘高喊:“求求你,派人去石坊城告訴我的父母,他們隻有我一個孩子,你救了我,他們一定會重重謝你!”
士兵被喊得煩了,走到石洞裡,狠狠地在她的傷腿上踢了一腳:“死了托夢去告訴你父母更快!來了這裡,就别想出去了!”
這一腳踢得鄭妘幾乎痛死過去,她絕望到無法再發出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