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姬原是打算去趙瑛的房間,不過現在不打算了。這種熱鬧,不湊為妙。
“沒有,我這些是整理好了準備放在院子裡曬的。”
“晚上也能曬?”
“嗯,曬月亮。”
這時女官和趙真一起走出門來,趙真向何珹行禮:“大公子,小姐請您進去。”何珹和宗姬點頭緻意,便走進趙瑛的房間。
趙瑛剛剛沐浴洗漱完,正披散了頭發坐在火盆邊,一邊烤幹頭發一邊吃晚餐。織花坐在她旁邊,給她喂飯。見到何珹進來,織花立刻起身向他跪拜行禮,趙瑛也要起來。何珹制止她:“不必行禮,你繼續吃。”
他坐到女仆們為他準備好的座位,放下手裡的藥汁,清秀的眉略微皺到一塊,“怎麼現在才吃飯,菜還熱嗎?要是涼了,我讓人再去準備一份。”
趙瑛左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不用,還熱着呢。”
織花跪着回答:“小姐傷到了右手,不方便用餐,所以小廚房特意給小姐留開了一份放在竈上熱着,等小姐沐浴結束才送來。”
何珹點頭,接着問:“傷得怎麼樣?給我看看。”
午後在大堂上時,趙瑛穿着铠甲,看不出受了傷。晚飯後他到大廚房關照給大巫師準備的餐食,聽女官說宗姬讓小廚房給趙瑛煮了一鍋清洗傷口的藥汁,才知道她受了傷。
本來就記挂着,現在又知道她受傷,更有了來探望的理由。
趙瑛向他攤開右手手掌。
白淨的手心有一條不算很深的割裂傷,但是因為冬日皮膚本就凍得發白,這樣一道傷口就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何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怎麼弄的,這麼嚴重?”他下意識地攬起趙瑛的手細看,完全不在意女仆們還在一旁,趙瑛卻有些尴尬。她是個套殼的現代人,即使在這裡生活了十五年,她依然還不适應這種随時向女仆直播生活的視角。
“不嚴重,看着很長一條,其實傷口并不深。”趙瑛縮回手,用多說話來掩飾自己的尴尬:“有一支箭飛過來,看見得晚了,手頭一時沒有合适的東鳳來截住它,就伸手接了一把。隻拉了一道小口子,沒事兒。”
何珹的眼裡眼藏着趙瑛看不懂的情緒。他的睫毛顫動了幾下,聲音很輕:“剿滅山匪的過程,一定很辛苦吧。”
“不辛苦。真的。”
怕何珹以為她逞強,趙瑛又說:“那些山匪都欺軟怕硬,在平民面前窮兇極惡,在軍隊面前不堪一擊。我是因為打頭陣,才讓他們射了幾隻箭過來。等我的戰車來到山寨外面時,那堆人已經死的死逃的逃,沒一個有戰鬥力的。”
“你親自打頭陣?”何珹錯愕至極。
他知道趙瑛不久之前上過海岱城和燎城的戰場,可是現在她是帶隊的将領,在他的觀念裡,将軍是整個大軍的主心骨,必須在隊伍中央最安全的位置,怎麼可以第一個沖向敵方,将自己放到危險的位置呢?
何珹顫抖的聲音道:“你這是胡鬧。”
來到昭信城這麼多天,趙瑛第一次看到情緒穩定的何珹這樣激動。他那線條流暢的臉部肌肉都在顫動:“你為什麼這麼拼命?五百個人的隊伍,打區區幾十個山匪,哪裡輪得到你沖鋒陷陣?”
一向引以為傲的理性已然崩塌。上一次讓他這樣失态的場景,是四年之前痛失所愛的那一刻。
頹然的話語出自何珹的口中:“為了三弟,你就願意這樣拼命,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惜嗎?”
何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為什麼會說出這樣不得體的話。
他現在已經被嫉妒和懊惱占據了大腦,所有的理性在剛才進門前就已經瓦解。他隻想得到一個答案:她心裡是不是隻有他的弟弟。
如果是,那麼他該怎麼辦?
一顆緊緊封鎖了四年的真心,再次向另一個人打開,可是她若不想要這顆心,他該何去何從?
一個向來穩妥的人,鮮少外露内心的情緒,便是初見者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種領導力極強的精英意味,但是現在他的完美面具露出了一絲裂縫。這樣的裂縫太明顯,誰都能輕易地從他的表情裡讀出來酸味。
以為他城府深,沒想到卻有點戀愛腦?
趙瑛搖頭,“我不是為了三公子。相反。”
“什麼?”
趙瑛很認真地說:“五百人對五十個山匪,公子覺得我們會穩赢,對嗎?”
何珹的心開始砰砰地亂跳。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但他還不理解趙瑛問話的用意。“雙方兵力懸殊,隻需要一些時間,自然能攻下。”
“是能赢,但是長時間的硬攻帶來的人員傷亡非我所願。祝儀隊長說的一句話提醒了我。”
“什麼?”